第二十七回

夕阳在山,辰星四散,云霭沉沉,弦月半隐。

两个白衣人立于楼梁之上,一个是提命师,一个是提命师的徒弟,只见那个徒弟指尖上缠绕着若隐若现的银丝,银丝越过被移开的一小片瓦片垂钓在楼梁下,只见小跟班指尖轻动,楼梁之下传来一声巨响。

此时楼梁之下的金淡泊和苏长安瞧见桌子上碎瓷片摆成的字,二人心中警觉,只见碎片忽然掠空而起,射向三人,片片可夺命。

苏长安下腰而过避开了碎片,一剑劈开了桌子,又一剑斩断了若隐若现的丝线。楚红玉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将被子一卷挡住了飞来的碎片,可惜她腿脚不便刚被架着回到床上休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忙向苏长安金淡泊二人问道:“怎么回事?见鬼了,这些碎片怎么会凭空升起!”

金淡泊脸上捏住了几篇碎碗碟挣断了碎片上缠着的细小银丝,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回道:“兔子来了”而一旁的苏长安沉默不语,只见她缓缓蹲下捏起被斩断的银丝,她刚捏起银丝就刚感觉到了这些银丝与之前的银丝不是同一种银,这不是无根之银。

苏长安捏着银丝,猛地抬头瞧见了屋顶露出的一角夜空,金淡泊也顺着苏长安的目光向上看去,一角夜空中还悬挂着淡淡银丝。

突然,窗外响起“咚咚咚”三声,烛光照在窗户上照不出半点人影。

苏长安背起了流光琴,手中玉衡剑已经按耐不住,金淡泊移步挡在苏长安前面小声道:“小心”二人迈着轻缓的步子小心谨慎走向窗边,在距离窗边还有几步时候,三根银丝线冲破了窗户,金淡泊虽然早有防备但仍然被丝线所缠绕,而一角夜空内垂落的银丝拿捏住了苏长安。

只见银丝猛地收力拉着金淡泊往窗边跳,而后方的银丝穿透了苏长安的衣服连带着皮肉将她吊起。楚红玉见状下意识拿起双拐防身,在摸向空落落的腰间的时候,才想起双拐已经遗落在衡山派上。

三根银丝封住了金淡泊的经脉,一瞬间身上力气被抽走,他手中的判官笔也划到了地上,金淡泊用尽全力回了一下头,只见苏长安被吊起。

“长安姑娘……”

“红玉,不要过来”

“楚姑娘,不要轻举妄动!”

金淡泊和苏长安心中懊恼自己大意,只能嘱咐楚红玉,示意楚红玉看好靠在墙角的幽幽老人尸体。

三人心中默默祈祷鬼市不知道幽幽老人的事情,不然事情会更棘手了。楚红玉一把扯下来床边的帷幔,忍着脚痛起身,嘶吼一声:“提命师!”红衣少女快步走向金淡泊同时又试图用帏幔如流云飞袖般卷住被银丝勾走的苏长安,可惜迟了一步,金淡泊已经破窗而出,帏幔卷住了苏长安的腿,楚红玉咬着牙卷住苏长安,突然一根银线勾住了苏长安的头顶,只听见苏长安惨叫一声震断了楚红玉的帷幔,楚红玉也被震到一边。苏长安失去了行动力,手里死死紧握的玉衡剑也掉在了地上,黄衫少女宛如一个提线木偶般被吊在了半空中。

“我杀了你们”楚红玉倒在地上一瞬间有些崩溃。

只见苏长安破顶而出被丝线吊走,留给楚红玉一股瑟瑟秋风。另一边被吊走的金淡泊头顶上也被牵制了一根银线,他只感觉意识在慢慢流失,肢体开始不听使唤。书生在模模糊糊间他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是提命师!一瞬间他脑子清明了许多,提命师身旁还跟着一个白衣男子,他瞥了眼自己身上的丝线正是来自那个白衣男子指尖,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哪个是提命师。

提命师拍了拍小跟班的头:“紫奴”

名唤紫奴的小跟班机械地扭了扭头,一字一字问道:“主人,先剥谁的骨”

提命师道:“这就玩够了?”

提命师话音刚落,苏长安也被钓了出来。金淡泊看着形如木偶的苏长安心中一凛,怎么会!

紫奴抽走了苏长安身上的银线,舔了舔银线上面的血:“主人,影子想要她的脸,就先剥她的骨罢!”银丝抽走的刹那如灵魂离体一般,苏长安身子一软跪倒在了屋顶上。

金淡泊干着急也没办法,自己身上的丝线快要穿透了他意识,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突然提命师转过身来,金淡泊只看了一眼便意识全失,一半是傀儡术牵制了意识一半是被提命师丑晕过去的。常言道人再丑也不过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只是提命师连那三分都没有,双眼深凹形似骷髅,面无血色,唇黑如墨,在嘴唇旁还有一道暗紫色的疤痕,狰狞可怖。

“随你吧,不过是楚末的一个小任务。”提命师冷哼一声,苍老的声音令人如进深渊:“我记得屋里面好像还有一个活人,一个死人。我要喝那个活人的血。”

“主人,现在要把屋里那个活人弄上来吗?”

“嘘!现在不用”提命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要,酝酿那个活人的恐惧感。”

此刻屋子里面的楚红玉忍着脚痛先把幽幽老人的尸体搬到床上,把被子盖在幽幽老人身上,然后拾起苏长安地上的玉衡剑,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楚红玉刚出房门就遇上了门口鬼鬼祟祟的店小二,估计是房间内动静太大引来了店小二,店小二手里不知为何还拿了把菜刀防身,楚红玉挤出一个笑容快步抓住店小二,轻吸了一口气厉声道:“小二哥,屋顶上有坏人!我的两个朋友被抓走了,请问哪里能直通屋顶。”

同一时间屋顶上的紫奴已经开始施展傀儡蜕骨之法,丝线重新绑在苏长安身上,紫奴拿出一个白瓷瓶,将里面的液体从苏长安头顶灌下,然后他又慢慢地把身上背着的木匣子打开,木匣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刀,店小二拿着刀比了比苏长安身型,直到换了第三把刀,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施行下一步时候,只听铃铛轻响迎面飞来一把菜刀。楚红玉拉着店小二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扭头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我可没有骗你,你瞧真的有坏人,还好咱们赶上了。”

店小二对上了提命师的目光,腿一软吓的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

“你就是提命师?”楚红玉挡在了店小二身前,向身后店小二轻声道:“小二哥,快走吧”,说罢,店小二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逃了下去。楚红玉看向面前的两个白衣人,目光扫到其中一个白衣人时,心中确定那个白衣人就是提命师。红衣少女心中克服住作呕感,怪不得师父常说看一眼提命师要折寿十年,这哪里是折寿十年,看一眼都可以直接入土了。

“快快放了我的朋友们,不然我手里的剑会把你们剁成肉泥”

楚红玉边说边快速移动躲避飞来的银线,她的轻功步法学自南宫残花,功法之迅捷,转眼间已经逼近紫奴,紫奴心里也暗暗吃惊红衣少女的功法。说时迟那时快,楚红玉拔出玉衡剑已经迅速斩断了绑着苏长安的银丝,不过眨眼之间剑锋已经逼向紫奴。

紫奴指尖银线轻绕打向楚红玉,只要有一根线缠到楚红玉身上,她就动不了。可惜紫奴的银丝哪怕如蜘蛛网般密集缠向楚红玉,楚红玉依旧完好无损避开,一个滑步玉衡剑左劈右砍杀出一条路,紧接着楚红玉步法轻盈,提命师见势不对,还未出手只见楚红玉已经绕到紫奴身后一剑劈穿了紫奴的肩膀。

提命师手中银线飞出勾住了玉衡剑,楚红玉见难以震断丝线,立刻松手放开玉衡剑,弯腰避过了飞来的攻击,任由玉衡剑被勾走。楚红玉见玉衡剑被摔在了已经昏迷的金淡泊身前,连忙快步上前拿剑,虽然剑不如她的双拐好用但是也算一件兵器。

可惜提命师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虽然提命师攻势不减却每次都能被楚红玉安然无恙躲开,心中吃惊于楚红玉的轻功,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楚红玉虽然打不过提命师,但是提命师也伤害不了她。

一旁的紫奴被砍一刀后,不觉疼痛任凭身上流血,他依旧将调配好的药物取出洒在苏长安身上,然后施展傀儡之术,丝线还未穿破苏长安头颅,就被苏长安身上冒出的热气融化。

苏长安茫然地展开眼,看见面前白衣人惊慌失措的眼神,只听见白衣人口中念着什么“傀儡法失效了…竟然失效了……”

她眼睛一瞟看见了倒地的金淡泊和与另一白衣人缠斗的楚红玉,提命师!她这才依稀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黄衫少女欲活动身体,却发现身体难以动弹。而她面前的白衣人将丝线系在了她身上,刺破了她的手腕,血液流在银丝上,只见银丝散发着幽蓝色光芒,是无根之银!

紫奴见这跟银线没有被融化,连忙高兴的再起傀儡术。苏长安只觉脑袋疼痛难忍,浑身散发着热气,血液在体内沸腾,气从丹田开始流转,一个蓝色蝴蝶慢慢浮现在苏长安脸颊上。楚红玉见紫奴又展开傀儡术连忙上前阻止,只见提命师大喝一声,瞬间风云突变,千丝万线四方散去,楚红玉只能先护住了离她最近的金淡泊。暗夜中不少行人被提命师的银丝线控制,行人手无缚鸡之力纷纷被勾了上来,提命师操纵行人与楚红玉开始对打,说是对打不过是提命师玩弄楚红玉于股掌之中。

正好此时,紫奴傀儡术也进行到一半,苏长安脸上的蓝蝶颜色越发鲜艳,忽然紫奴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麻木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身体一样,他背后大冒冷汗,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提命师发觉了紫奴的异常,瞥见了苏长安脸上的蓝蝶,心中大叫不好,这是西域的秘法!生魂咒!专门克制他的傀儡术!提命师立即破口骂道:“怪不得楚末那个孙子让我来杀你们,还美名其曰说什么就当送来两个好看的人偶!就知道他没有什么好心!还让我准备什么断头饭给你们,这厮,这厮!这厮分明是要让我断头啊!楚末!”

提命师大骂了楚末一通,只觉自己被气的一魂出世,二魂升天。早些年的时候他曾经在生魂咒下吃过瘪,后来半生经历全用来研究怎么用傀儡术对抗生魂咒好回西域一雪前耻。而这些他也只告过楚末一人,没想到这次又被生魂咒制住了,太可恨了!等杀了这几个人定要取楚末狗命。

苏长安脸上的蓝蝶逐渐消失,在提命师近身前生魂咒全部转移到了紫奴身上。紫奴避无可避,而苏长安只觉身上一轻,竟然还轻而易举挣脱了傀儡线,一个起身远离了紫奴。她反手将身后的流光琴抱在手上,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这回该轮到她反击了。

苏长安指尖拨动琴弦,内力含于琴音,就连沙沙作响的风声受了琴音的鼓动也随内力化作数道利剑射向紫奴和提命师。提命师立刻牵引人偶挡住了攻击,而紫奴因为生魂咒的缘故身体开始麻木,体虚发汗,脸上的蓝蝶开始狰狞,身上布满了暗紫色条纹,身体不受他控制地站了起来,指尖开始滲血,缠绕在他指尖的银丝浸染了血液散发着淡淡的的幽光,突然银线崩断,原本他右手指尖操控着金淡泊,在银线崩断的瞬间金淡泊身上的傀儡术反弹紫奴自身,紫奴原本才根提命师学习了一些皮毛,谁料刚实战就遭遇这些,自己被自己定下的傀儡术反射自身加上生魂咒的作用直直到在了地上,濒死之感笼罩了紫奴全身。

提命师挡下攻击后,见徒弟倒下,心里更恨及了楚末,好不容易带徒弟出来,让徒弟试试手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不怨他大意,谁知道江湖小辈竟然还有人中了生魂咒,偏偏是生魂咒,偏偏他的傀儡术在对抗西域那个人失败后借鉴了生魂咒改造了傀儡之术,改造之后的傀儡术他自以为与生魂咒相生相克,谁能想到还是不敌,竟然弄巧成拙还引渡了生魂咒,他当年还是给那人做了些事情才被解了咒,可恨啊,可恨啊,这也竟然成了生魂咒除去施咒人可解的唯一一个法子。如此说来还他们人没杀成,没能把他们制成傀儡,还偏偏替那个小辈解开一个劫难,真是白白替人做了嫁衣裳,提命师越想越气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血,一想起这些,他惨白的脸庞泛起丝丝红润,突然只觉身体有些发麻,只见自己身体开始也出现暗紫色条纹,这是怎么回事?提命师错愕间,连忙大喝一声:“摆阵”

只见人偶迅速在傀儡线的牵引下,速度变化万千。提命师又一线勾住金淡泊,金淡泊意识有些清醒但是行动还是不便,只能受着银线牵引成为阵眼,提命师发出桀桀的笑声:“一起死吧!”

一旁的楚红玉封住了自己脚上的穴位,麻痹了脚上巨痛,提起苏长安的玉衡剑,目露凶光,快步飞向提命师,苏长安也抱着琴与楚红玉两面夹击。楚红玉速度之快,转眼间跳过了人偶排成的大阵,她屈起胳膊肘,一肘截断了提命师右手的血脉,另一个肘也顶在了提命师胸口,只听一声骨裂。另一边苏长安拨动着琴弦与金淡泊交手,二人身法看起来不相上下,金淡泊意识逐渐清醒,身体但还不受控制,眼神示意苏长安先弄断他身上的线,苏长安点了点头,但是人偶指尖丝线交错纵横,偏偏她已经陷入阵中来不及拿玉衡剑,琴音剑气在这围困的阵中一时间施展不开,她又不敢用手去触碰傀儡线,她只能在交错的丝线中辨认着金淡泊身上的线,提命师依旧指尖晃动操控着人偶。楚红玉扭头瞥见了刚进来时被她飞到地上的菜刀,她一个起身 趁着提命师受伤,迅速拿起菜刀。提命师起身欲躲,楚红玉已经手起刀落斩去了操控的丝线,瞬间血花四溢,楚红玉喘着气道:“我当有多厉害,凭你傀儡术再出神入化只要你的傀儡丝牵扯不到我,什么用也没有。”

提命师线断,人偶瞬间失去重心瘫倒一片。金淡泊瞬间恢复了神智,只是被操控了许久身体一软倒了下去,楚红玉也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提命师不顾断指之痛,势必要弄死楚红玉,只觉眼前剑光一闪被重新拿起玉衡剑的苏长安一剑封喉。

夜黑风高,满地狼藉。楚红玉看着提命师咽气才放下心来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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