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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间霓虹闪烁，夜色浓重，棠微微很怕在街头、或家里和林燃再见，于是逃到了黎想家。然而门一开，她就后悔了，黎想艳光四射地站在玄关口，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今夜有约。
“想想，我……”
棠微微有些发愣，她无处可去了，但又找不到形容词，来解释刚才的事。
好在黎想不用解释，她宛如先知般将棠微微拉进门，安置在沙发上。茶几上有些小点心，外包装泛着白霜，像是紧急从冰箱取出的，棠微微扫了一眼，看到黎想还在厨房与客厅间奔走，很快端来一杯热咖啡。
“双倍奶糖的美式，”黎想嘀咕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喝。”
说话间，棠微微注意到她的手机，不断有信息弹出，黎想从不回复，只是偶尔不耐烦地看一眼。
棠微微问：“林燃联系你了？“
“没有啊，”黎想下意识否认，见棠微微站起身，她又连忙说：“好吧，你还没到那小子就给我打电话，餐厅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宝贝，你先吃点喝点，消消气……”
怪不得。
棠微微心想，怪不得他人不在，这里却满是他的痕迹。
她没吭声，看样子还要走。黎想急急去拦，“诶呀微微，我保证林燃进不了我家门！”
“我不走。”棠微微轻声叹气，“我也不想管他，现在就想洗个澡，方便么？”
……
磨砂浴室门后，水雾缭绕。
黎想在门前轻敲两下，叮嘱道：“浴巾和睡衣放在架子上了，微微，你今晚就放心在我家睡。”
“嗯。“棠微微的声音轻而闷，几乎淹没在水声中。
黎想看着门后模糊的影子，纤细如铃兰花，并没有走入浴缸，有些疑心地想敲门，忽然被客厅外声音打断。此刻茶几上，手机像疯了一样狂震。黎想匆匆走去，看到未接来电89通，未读信息124条，以及微信未读99+，差点吓得关了手机。
考虑到房子新换的大门，若是真的关了机，不知道这门还保不保得住……思索之下，她还是接通电话。
黎想：“喂？”
“棠微微来了么？她有没有吃东西，这个时间了，你千万别给她喝黑咖啡，她会睡不着——兑糖兑奶的也不行！”
林燃的声音简直像闯进来的。
黎想揉着耳朵，将手机拿远，一面回应，一面看着她给林燃备注的头像，想不通好好一个极品帅哥，是怎么因为棠微微变成”疯狗“的。
与此同时，浴室中，热雾氤氲。棠微微裹着浴袍，坐在浴缸边，给自己找了一个独处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浴室水声阵阵，可她依旧能听到客厅的铃声；她再打开窗，想把自己投入浓重夜色中……她也还是看到了林燃。
晚春的夜里，青年裹着一身薄风衣，正好站在路灯下。
暖色的光吸引了一只飞蛾，它绕着炽热的灯扑棱，声音应该很响，青年便一面讲着电话，一面分神去看。他高挑的背影挺拔近锋利，侧着脸，能看见短发、眼睛、大衣，都是浓郁的黑，只有皮肤白得发寒，因为没有表情，显得冷漠疏离。
他的目光追逐飞蛾，眼里跳跃着虚假的火，棠微微透过那股灼烧感，如初见一样审视他，试图从那张脸里挑出些缺点，却在片刻后意识到：
如果林燃是一幅画，那这浓墨重彩的每一笔，都是按她喜好绘成的。
在这幅画还是一张白纸、一些潦草线条时，棠微微就遇见了他。经年累月，涂抹勾画，都是她亲自教出来的。她没有讨厌林燃的理由，可她也没想到，一直望向自己的画，也会有一天被别人买走。
这样想着，她有些分神，没注意楼下的林燃电话已打到尾声。青年眉头紧皱，看似是无话可说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棠微微心如擂鼓，猛地躲开。
那首歌怎么唱的？
是了——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湿漉漉的百叶帘边，棠微微捂着心口，毫无理由想起这么一句，却又自觉可笑。
谁不知道，她从来是不承认，她对林燃有“爱”的。
所以在餐厅里，她向林燃发火，也是在向自己发火。她气林燃与那个女孩的过密举止，更在气愤中，无端对自己的“嫉妒”惶恐。
逼仄的浴室，越发热起来。
棠微微关上水，夜风很快吹散了热气，她走到窗前，分明没有再向窗外看，心里却十分清楚：林燃必然还等在那里。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三楼的小窗，灯光暗下，拉紧了百叶帘。
林燃在某一瞬似是捕捉到了帘子后的人影，却没有多想，因为这时，他听到电话那头声音嘈杂起来，有脚步声迈近，以及隐隐约约的对话。
虽然听不清，但他知道，那是棠微微。
两人说了几句，传来关门声，林燃迫切地问：“棠微微她……”
“她说先睡了。”黎想抢着说完，点起一根烟，火机轻响，两人默契地沉默了。几秒后，黎想感慨道：“我说你们两个，你追我跑这么久，还没有腻么？”
林燃像听了个笑话，回她：“腻不了。黎想姐，我可不是你。”
“我怎么了，我这叫维持体面。”
黎想听得出弦外之音，这是在说她换男友如换衣服，出于要脸，她收敛了语气，难得严肃道：“我是觉得，微微的确该谈恋爱了，要是她愿意和你试试，我绝对不拦着。但是林燃，这么多年了，你有成功过哪怕一次么？”
林燃不答，黎想猜他绝对在心里咒骂自己。毕竟也是多年交情，捅完对方心窝子，黎想又感到不忍，连吸了两口烟，才又总结：“我这里，有更适合微微的人选，如果你们一起免不了三两天一吵，那不如让别人照顾她。作为过来人，姐姐我劝你，不要逼得她太狠，及时止损。”
林燃没答。
黎想等了一会儿，等到抽完两支烟，等得她以为林燃不会再回话了，对方忽然开口。
“你是说那个靳子川？”青年的嗓音，比烟燎过还哑，“别白费力气了吧。棠微微不可能喜欢他。”
“没有比我更合适棠微微的人。”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骤然一声微响。林燃抬头，见那只飞蛾还在纠缠路灯，拼命地撞上去，又摇摇晃晃落下，被他伸手接住。
电话那头，黎想还在说什么，林燃已经不乐意听了。“既然她累了，就让她先休息。”
黎想松一口气：“行，你也赶紧回家……”
林燃冷冷道：“我不回，我等得起。”
说完，他干脆挂断，把手机丢在一旁长椅上。飞蛾在他掌心努力地振翅，林燃没将它送到别的树上，而是轻轻一送，送它再次飞起来。
毕竟长夜又冷又暗，纠缠光明，才是他们一生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