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作者: 顾念
  • 更新时间:2021-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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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泉酒店出去,只有一条路,林燃怕甩不开董哲,跑出了一千米考核的架势。不过纵然他拉着人,跑得飞快,那只放在脖子上的手也一直不曾放下。

“你慢点,小心喘不上气!”身后时不时传来担忧的嘱咐,林燃忍不住回头看她。棠微微满脸焦急,她是真的在担心他。

林燃想,棠微微始终是在意自己的,虽然这份在意总和其他因素相连……但说不定,就在某天某一刻,她曾经对自己有过一丝动心?

心事无人回应,被林间的风吹散满地。不知不觉,他们已跑完了大半小路,正在半山腰处,此地树木葱茏,诊所、董哲,一概没有,是个值得停下,享受二人世界的好地方。

前方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林燃骤然停下脚步。

棠微微来不及反应,差点摔倒,被青年结结实实地揽在怀中。两人相贴着,都还在微微地喘气。

林燃开口,声音乖顺无比:“那听你的,不跑了。”

“你……”

缓了一阵,棠微微抬头,她茫然看着林燃捂着的脖子,说话、神情都正常,一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没事了?”

抱歉抱歉,忘演了。

林燃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编:“好了,但没完全好。”

棠微微神情一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抬手要揍:“混蛋,你又耍我?”

“哎哎!我刚冒、死把你救出来,属于抱薪救火——抱薪救火之人,不可使其冻毙于寒风。”他笑起来,不躲也不挨揍,抬手跟棠微微击了个掌。接着,他把那只手牵住,又松开了一直捂在脖子上的手。

那里有溅上的蛋糕奶油。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小蛋糕的样子。

林燃手指在“小蛋糕”上轻轻一沾,指尖奶油点在棠微微的鼻尖,夸张炫耀:“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棠微微,生日快乐!今天不是愚人节,所以今天的告白是不是可以算数啦?”

棠微微看着林燃灿烂的笑脸,心里像一只被急速充气的气球,充到最大,忽然被戳破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不知道该不该担心,五味杂陈,就像她和林燃的这许多年。

棠微微深吸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努力从水中挣脱,故作不在意道:“别转移话题。林燃,我昨天是不是说过,不要拿过敏骗我。”

“我……”

“还想嘴硬?”

棠微微语调微扬,擦掉了那抹奶油。鼻尖嗅到的气味,很甜很香,她却不能欣赏,而是要强迫自己严肃,并在此同时,又心底不自知地难过。

难过浇灭了林燃的心火,也难过囿困人言的自我。但是,她不确定林燃的喜欢,能维持多久,更不敢尝试,与小她那么多的、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交往,所以她无法许诺,只能抹杀希望。

棠微微道:“今天确实不是愚人节,可是我也不能答应小骗子的告白。”

树荫下,青年宽阔的肩膀一抖,身形蔫了吧唧垮下去。见他这样,棠微微又不忍,上前一步:“不说话?看来你不打算给我赔罪啊。”

林燃猛地抬头:“赔罪?你是说,我可以……哦,我赔!我必须赔——“

阳光照进树梢,而林燃的眼睛,比太阳更亮。

棠微微不应声,长舒一口气,向前走。身后,林燃紧紧追着,恢复活力一般喋喋不休:“棠微微,我请你吃饭吧。法式?日料?火锅?或者你想吃什么,你定……”

最终,由于补过生日的方式,比生日当天恶搞还离谱,林燃当天跟着棠微微走完整条小路,嘴皮子都磨破了,定下了一号难求的星空小镇午餐,当作赔礼道歉。

告白虽然依旧未果,但明天的晚餐约上了,林燃四舍五入,认为这一波很是不亏!

慢悠悠走了又十分钟,两人终于在路口搭上了公交车。

车上,棠微微表示要回家为老棠准备晚餐,不能送林燃回家,而林燃此时正表现欲旺盛,当即表示他来打下手。望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棠微微忽然想起什么。

她看向林燃:“哎,你今天没有课吗?”

“有啊!”林燃下意识地回答,接着忽然抬头,抓了抓头发,“额等等,我,好像……”


入夜,平城联大,旷课英雄林燃回到宿舍。

屋内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乱飞,几个男生头凑着头,激情澎湃打游戏。林燃推开一条门缝,想把自己当透明人挪进去,不料刚进门,室友一拥而上,把他围住。

“燃哥!”

“英雄,您还敢回来呢?”

林燃满脸尴尬:“咳,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人纷纷自发地为林燃鼓起掌来,掌声散去,侯飞递上一张记过警告单。

“有事啊,看看你的‘奏折’吧!昨天逃了主任的课,主任还等着你去检讨呢,今天竟然又逃。”

林燃放下包,轻声道:“哦。”

侯飞:“你是没看见主任今天那张脸,都气绿了……”

林燃脱下外套,回答依然是一个字:“哦。”

“不是,哥们儿,你镇定得有点过分了吧!你是真不打算毕业了?”

“我说大飞,不要散播恐怖气氛。“

林燃把那张记过警告单压到电脑下,接着揉揉肩膀,翻身上了上铺的床。

他惬意仰躺,演讲一般道:”主任那边嘛,只要我能交上一张能在全国比赛拿金奖的画,他立刻就能消气。虽然我失去了一节课,可是我收获了爱情路上的一大步!”

屋内沉默三秒。

侯飞:“哦。”

林燃叫道:“我靠,你们好冷漠。这是爱情啊,爱情你们不懂么?!“

遗憾的是,大家确实不懂。众室友转过单身二十年的脸,戴上耳机,重新进游戏厮杀。徒留林燃回味着和棠微微拉手的感觉,有些孤单,又拿出手机给棠微微发信息。

林燃:睡了么?

林燃:明天吃饭你穿什么,咱们穿情侣服啊

林燃:不对,咱们没有啊

林燃:要不现卖吧?

……

如此发了十分钟,棠微微没回。林燃生起闷气,决定除非她回,否则不再这样倒贴了!

想着,他翻个身,忍不住又自我安慰:也许棠微微一定是为了明天的约会,早早睡美容觉了呢。

哦,好有说服力,林燃深信地点点头,又翻出手机,给棠微微发送晚安表情包,心想,她真贴心,我好喜欢。

信息刚发送,忽然下方有人在敲他的床。林燃探头看过去,被侯飞甩过来的车钥匙砸中脑门,惨叫一声。

侯飞:“给,收好你的小老婆。哦,还有这个——”

说着,侯飞又从桌子底下抽出什么,林燃这回接住了,发现是一本摩托车赛车杂志。

侯飞笑道:“厉害啊燃哥,跑山道又破纪录了,看看,都上杂志了!”

林燃翻开杂志,内页中有一张自己正骑车时的模糊照片,旁边配着黑体加粗的特大标题——山道赛车场的神秘老板:3分24秒纪录的诞生!

几个室友纷纷起哄,林燃却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

“都别出去瞎说啊,”他合上杂志,扔回给侯飞,说道,“明天帮我给这家杂志打个电话,让他们以后不要报道我了,否则我追究他们侵权。”

侯飞:“啊?”

林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都说了我不接受采访,谁让他们背后写?不行,我还得给车场打个电话……”如果棠微微知道他在玩摩托,一定会“追杀”他,或者就此断交永不相见。

侯飞举着杂志嘟囔着“没必要吧”,而林燃却总觉不安全,思前想后,他翻身下床,一边走一边拨通电话。

开玩笑,他可是好不容易,与棠微微有了“约会”的跨越式进步,总不能功亏一篑,毁在摩托车手里吧!

花费半小时,林燃用被该杂志拉黑为代价,成功断绝了自己再次出现在封面的可能性。他在唏嘘声中,从阳台回到宿舍,认为这一切很值得,为了他崇高的爱情,然而他如何也想不到,憧憬一夜,这顿饭最终也没吃上!

翌日早晨,八点半。

距离林燃起床、洗漱、找衣服、穿衣服、换衣服,最后坐在床边傻笑,刚过去一小时。

棠微微忽然有信息发来。

棠微微:林燃,醒了么?

林燃高举手机,欢呼声唤醒全宿舍:“兄弟们,别睡了!棠微微叫我起床了!”

屋内顿时哀鸿遍野,怨声载道。

叮咚,信息又发来。

林燃声音再起: “兄弟们,醒啊!棠微微她——”

话未说完,他看清棠微微的信息,上面赫然写着:抱歉啊,今天午饭临时取消,得去同学聚会。

林燃:……

他一下子垮着个脸,捧着手机说不出话,不知内情的兄弟们睡眼惺忪坐起,哈欠连天,追问林燃还有什么狗粮,快点一次发完!

什么意思,他旷课两天、连吃通告带挨骂,就为了这顿饭,棠微微为了一个同学聚会,说鸽就鸽了?三十多度的手,怎么能打出这么冰冷的信息……林燃沮丧到心痛,连侯飞凑到他身边也没发现。

扫了一眼信息,侯飞十分熟练地安慰他:“节哀。也不是第一次被鸽,放平心态,关机再睡吧。”

林燃不服,还想反驳,忽然信息声又起!这次连响了两回,林燃盯着手机,深呼吸,推炸弹一样推给侯飞,“大飞,你、你帮我看看,是好消息就点头,坏消息就帮我关机。“

侯飞比个OK,看了看,表情微妙地点点头。

林燃大喜:“快给我,我就知道棠微微心里有我,她一定为我推掉了同学聚——”

话没说完,林燃抢过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是:你自己好好吃,我报销。

林燃:“这算什么好消息?!”

侯飞一指,第二条信息,“给你报销啊,转账,二百五。”

“滚!”

最终,由于林某人清早吵醒室友、还散发造谣性狗粮,拉动全寝室仇恨,林燃在嘲笑声里交出这笔伙食费供兄弟瓜分后,独自一人,穿戴光鲜、满脸晦气地摔门离开。

站在走廊,林燃始终无法咽下这口气,思前想后,他拨通电话:“喂,黎想姐……哎别挂啊!我真没惹事,就是最近手头太宽裕了,特别想请客买单!我听说,你们今天同学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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