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反复

余小雨慢慢地睁开眼睛,窗外阳光正好,她缓缓起身,看着自己正在输液的手,懵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在医院。

陷入昏睡之前的记忆只停在闭眼时浮现在眼前的一头乖顺小兽,它浑身上下散发着淡色的光辉,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亲近的感觉。

少女只是伸手摸了摸那头小兽,便觉得身上变得轻飘飘,倏然间便堕入了一个舒适温柔的暖房之中。

小兽吹出了一个暖黄色的泡泡将她包裹在其中,被泡泡带着飘向无数甜梦的时候,隐约还听到了一句话——

“好孩子…做个美梦吧,把不好的事情统统忘掉!”

孟惘的魂体气喘吁吁地站在病床前,阳光穿过身体照在余小雨恍然的眼眸里,她看不见她,更不知道为了把余小雨从梦貘吹的泡泡里带出来,孟惘花了多大的力气。

在梦貘编织的美梦孢子里穿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是顺着梦境根源找到余小雨本体的灵魂,孟惘就不知道被孢子里的负面情绪撞昏了多少次,也算是一次性摸清楚了梦貘的进食模式。

泡泡裹住的受害人会不断地将负面情绪向外释放,梦貘便是收集外面分泌的负面果实进食,但其中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本该一日之后就会消散而去的孢子会一直将人的灵魂困在里面,不得自由。

累个半死的孟惘瞪了一眼身侧的琰漠,又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

早知道救人出来会遭这么多罪她才不会这么傻乎乎地跟着琰漠以灵体状态出来,哪怕现在没有实体,她也觉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琰漠不知道孟惘经历了什么,但是两人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之时少女的表情显然是不会让他好过了。

余小雨醒来,很快护理人员便到场开始处理下一步,看着女孩恢复了神智,孟惘也算松了一口气。

转而她便一把揪住琰漠的耳朵质问起来——

“没看出来你很心机啊!醒灵之后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做苦工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耳朵扯下来!”

琰漠没事先告知的确让孟惘很是生气,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灵体没入那种饱含负面情绪的海洋里,着实不好受,好几次孟惘都快承受不住。

倘若不是她咬牙坚持下来,沉沦在里面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哪怕她知道琰漠绝不会让她陷入险境,可这次唤灵体验下来实在是让她印象大坏。

“饶命饶命!我下次绝对会先跟你打招呼的!再也不敢了!”

耳朵被扯得生疼,两个人就这样漂浮在城市上空打闹着回到琰宅,而在醒灵结束的房间里,谢必安和范无救也不知道拿失去意识的两人该如何是好。

黑发少年用食指戳了戳孟惘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胆子又大了一些,也借着这个机会和哥哥闲聊起来。

“哥……你说她真的能彻底成为我们在找的那位大人吗?”

谢必安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孟婆大人自投轮回井也已经过去几百年的时间了,这也不是琰少第一次找到她的灵体,但你也明白,百余年的时间过去,他从未成功过一次……”

在冥府发生“那件事”之后,以阎罗为首的神明都自愿割出了一半灵魂前往现世,他们保留着身为神明时的记忆和个性,也继承了一部分原身的能力,在无数轮回中寻找孟婆的下落。

私掌记忆的神明因为擅自放任还有生前记忆的流魂前往现世而被天条处罚,自投轮回井。

都说孟婆无情,可若真是无情,又怎会被流魂的话所吸引,进而触犯禁令,流落现世呢?

被摘去部分魂魄的孟婆和转世的神明不一样,魂体继承的能力和记忆都不完整,在多代轮回下早就诞生了自己的个性。

经历的轮回越多,魂体上本属于神祗孟婆的部分就会越来越少,这也是地府神明必须尽可能快地将她的魂体寻回的原因。

如若真的确认孟婆的灵魂已经泯灭于多世轮回之中,想必天庭也会重新委派一位新的神官前来替代她的位置吧。

对于天道而言,只要维持三界灵魂的正常流序即可,他们这些神祗就宛如一颗颗棋子,千百年如一日地在轮回中发挥作用罢了。

但琰漠绝对不希望孟婆的灵魂被替代,十殿阎罗千百年间轮替者无数,只是因为在其位者承受了太多业障,当业障积攒到一定程度便会由孟婆洗掉记忆,从而带入下一个轮回。

新上任的阎罗,则会暂时由孟婆抚养,慢慢的习惯在地府的生活之后再灌入身为阎罗的记忆,成为真正的地府掌权人。

她对于每一个阎罗而言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而琰漠也自顾自地认为,这位一直在奈何桥边洗去万千前尘的阿姐之所以会落得现在这般田地,多多少少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但凡他对阿姐多一点关心,能让她对地府多出半分留恋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带着这样的愧疚,在丰都的寻找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为了更好地寻找孟婆,也为了治理丰都这片在现世距离冥府最近的地方,琰家因此成立,甚至盘踞了数百年的时间。

他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离别和错失,才于现在再一次找到了她并且邂逅,无论是孟惘的过去还是她的身世,其实琰漠在提出让她加入超自然研究社的前夕就调查得一清二楚。

谢必安和范无救也一直以家臣的身份侍奉在琰家,每一世的形象和身份都不同,但兄弟二人一直是阎罗最忠实的追随者,同时也是最初和孟婆关系最好的两名神祗。

两人也见证了琰漠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眼睁睁地看着孟婆在人间的半身夭折亦或是被妖物吞噬,有时是来不及,有时候又是为时已晚。

几百年以来一直如此,孟婆的灵魂承载着控制记忆的力量,而这份力量对于大多数妖物来说,都太过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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