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扰眠

夏日的艳阳透过细碎的叶簇落在窗台边少女的鬓发上,难得的周末午后,孟惘趴在咖啡厅的角落,睡得香甜。

小提琴的乐音从手边飘出,手机的铃声总是响得不是时候,在一阵又一阵的旋律里,她缓缓睁开双眼。

“谁呀…这种时候……”

大好的下午,用来补眠再合适不过,孟惘实在是想不到究竟有谁会这个时间找她。

“喂?小惘,还醒着吗?”

电话那头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戏谑中带着温情,许久未曾听到的孟惘却提不起精神。

“爸……你可真会挑时间!”

换了只手枕住下巴,孟惘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父母是最了解孟惘作息习惯的人,常年在外工作的他们给女儿留了一间咖啡馆。

“这不是太久没联系,我和你母亲都想你了嘛!”电话那头的孟父嗤笑一声,“最近怎么样?新学期换了新环境,还适应吗?”

“没什么…我挺好的。”

略显敷衍地应付了一句,自家的宠物狗阿黄也闻声奔来跳到她的膝上,尽管它摇头晃脑的样子格外可爱,但扎实的分量还是让孟惘皱了皱眉头。

“你呀!也该多外出结交朋友,不要每次周末就窝在咖啡厅睡觉!”

“……我尽量。”

孟惘并不擅长交际,更别说她生来体质特殊,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久而久之,为了不殃及身边的人,她逐渐开始选择远离人群。

升学之后,一如既往地在教室里和操场上充当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就是她在丰都高中始终贯彻的生存秘诀。

挂了电话,孟惘看了一眼咖啡厅内所剩无几的食材库存,深深叹息一声,便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小惘啊!是咖啡厅食材不够了?今天醒得有点早啊!”

来到小镇的市场,相熟店主的调笑让孟惘撇了撇嘴,余光扫过摊位上的各类食材,很快就将自行车前的框子装了大半。

骑着车一路向下,清风拂过少女的鬓角,将碎发轻轻拢住,套在脖颈上的长命锁在蝉鸣声中为她带来些许凉意。

“滴——”

街道上,盛夏午后的阳光格外毒辣,孟惘推着车停在红绿灯的另一边,一只脏兮兮的三花猫映入她的眼帘。

似乎是后腿受了伤,小猫在穿过路口时的动作格外迟缓,每走一步喉咙里还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看得人格外心疼。

一人一猫在街道上对视良久,最后孟惘还是在喵星人的攻势下甘拜下风。

“好了好了,破例带你去兽医那边看看……不过我家阿黄的脾气可不好,你可别惹他!”

停好自行车,孟惘抱着小猫改道前往兽医诊所,已然做好了照顾它一段时间的准备。

抬了抬眼镜架,拐进阴凉的小巷,分明正午,但空气中的凉意却陡然增加,视野中隐约能看到一两个窜动的人影。

孟惘咬咬牙,显然明白此刻是什么情况,深吸一口气,一面碎碎念一面快速在幽灵聚集的街巷里穿行而过。

“神官大人……神官大人…”

嘶哑尖锐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响起,这些于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女孩将小猫护在怀里,只想着步伐再快一些。

不去看,不去听!只要不回应,那些家伙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

就在即将拐出小巷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孟惘下意识地停下。

“喵……”

小猫实在是被闷得紧了,动身钻出她的禁锢,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不停还好,一停周围的怨灵都纷纷盯上了女孩。

“是神官大人…是神官啊!”

被怨念囚禁的地缚灵和散乱的幽魂此刻都注意到了孟惘的存在,这些常人不得见的事物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察觉它们的人,立刻马不停蹄地蜂拥而至。

“神官大人!救救我!你是神官的话一定有办法的吧?!”

手臂和脚踝被越来越多的冰凉双手抓住,那只受伤的小猫此刻也从孟惘的怀中一跃而下,回到走廊尽头的女人身边。

女人舔了舔嘴唇,头上的猫耳和身后的猫尾都雀跃地摇晃着。

“真没想到新的猎物竟然是神官…千载难逢啊!”

自幼孟惘就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女孩不知道原因,但所有盯上她的非人之物都会将她称为神官。

可她分明不是神官,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祖上更是跟什么神官扯不上半点关系,若是硬要算,也只能说上几辈曾经是在丰都卖路引的摊贩而已!

一面抵抗着鬼怪的纠缠,孟惘心里也在思索,如何摆脱这只起码有百年道行的猫又。

猫耳女郎一步步靠近,竖瞳中写满了对女孩血肉的渴望,趁着她被怨灵缠身之际,颇有几分想大饱口福的意味。

几滴冷汗从孟惘的额头滑落,女孩紧抿嘴唇,心跳也越来越快。

“同学,你掉东西了。”

一声清冽的呼唤从背后传来,顷刻间所有怨灵都如潮水般迅速散去,而那猫又看到站在孟惘身后的少年,眼中也染上了恐惧。

“阎……阎罗……”

猫女和小猫转身就逃,而孟惘也在怨灵散去之后重新站稳了身体,回头看去,声音的主人是个穿制服的少年,看样子也是丰都高中的。

孟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少年面前,不知为何,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他依旧给了孟惘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

孟惘刚想问出口,可刚和少年对上眼神,刚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

他是个长相俊俏的男生,五官精致立体,气质阳光。

这种人……应该和她的世界没多少关系。

少年淡褐色的眼眸倒映出面色苍白的她,手里拿着离开主人的长命锁,笑容和煦。

“这是你掉的吧?我刚才在对面停车区附近捡到的。”

从少年手中拿回长命锁,孟惘草草地将它系在脖颈上,直到这份熟悉的重量重新回归,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这次是她冒失了。

低头轻声道谢,孟惘这就打算回家,却突然被少年拽住了手臂。

“你……是不是看得见那些东西?”

“诶?”

孟惘先是下意识地甩开了对方的手,然后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牵强笑意。

“什么东西?你是不是……”

这种时候除了推脱伪装孟惘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毕竟她可是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活到如今的。

从小到大她经常会碰上各式各样的鬼魅,长命锁不离身,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说不出口吧?!

不知如何跟少年解释这件事情,孟惘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跑。

“等——”

将少年甩在身后,孟惘骑上自行车一路狂飙,万幸,之后那人也没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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