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
迟疑片刻后，男孩还是选择拿起刀叉大快朵颐，焦香的培根搭配煎蛋和枫糖吐司，每一口都是未曾享受过的丰腴和满足。
“慢点吃，又没有人和你抢。”
孟惘双手撑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男孩的尾巴和耳朵。
这世上有好妖怪，也有坏妖怪，而不知为何，孟惘似乎能分辨这一点——类似“第六感”的感觉？
男孩风卷残云一般将餐盘扫了个干干净净，孟惘伸手用餐巾纸擦拭干净他嘴角的油渍，笑容和煦。
“神——”
“我不叫神官，我是孟惘，孟婆的孟，迷惘的惘。”
纠正了一下男孩的称呼，他的样子还是很急切。
“孟惘……姐姐，我去求过这附近的土地神，但是他们说神明不能干涉现世的事情，思来想去……只能来叨扰。”
“你的妈妈就是今早袭击我的那只猫又吧？”孟惘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猜了大半，“她之所以会失控袭人，是不是瘴气所致？”
男孩拼命地点头，声音带着缠斗，一边继续解释道——
“本来我和妈妈生活在山里，我不知道爸爸是谁，可即便只是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
不知道生父是谁，又生活在远离市区的远郊，想必身为母亲的猫又相当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和人类扯上关系。
“后来，有一个道士带着很多奇奇怪怪的符篆和道具抓住了妈妈，我被妈妈用妖力掩藏起来，才幸免于难。”
“道士抓走了你的妈妈，然后又命令她来袭击我？”
孟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因为一般有主的妖物身上的瘴气不会那般浓郁，又或者说猫又处于无主的状态，而自身又被什么言灵束缚，不得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不是的！其实……其实我去看过几次，那个道士好像在抵达丰都不久之后就去世了…走得突然，他手下的妖物便失去了控制。”
“你母亲也是其中之一？”
“对…山神爷爷不肯帮我，我也不敢去找人类的道士…孟惘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男孩伸手握住孟惘的手，眼中的急切和恳求不似作假。
孟惘叹息一声，分明这里不是什么万事屋，自己也更不是什么本事通天的救世主，但非人之物却总是接二连三地跑上门来。
他见孟惘叹气，还以为她会出言拒绝，神色也黯淡下去，直到少女开口——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收留男孩在咖啡厅过了一夜，孟惘从后宅里好不容易翻出了小时候穿的T恤和短裤给他换上，又套上一件兜帽衫，算是把他一些明显与人不同的特征给遮了个严实。
“这下应该不会暴露了……”
周末清晨，一人一半妖打算先去道士的墓地看看，孟惘戴好了长命锁，半蹲着给男孩整理衣服，一面扣扣子嘴里一面振振有词。
道士降服妖物并且驱使时，往往会留下信物以便形成咒缚，保证妖物不会反噬自己，同时也是沟通妖物和灵力的一道桥梁。
但如果主人本身已经离世，而信物又沾染瘴气，那无主的妖物便会渐渐失去理智，变成只渴望血肉的怪物。
这些知识都是孟惘那个不靠谱的外公在儿时口口相传，尽管旁人不信，但自幼便能眼通阴阳的孟惘却多多少少放在了心上。
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不现在便用上了？
两人去墓地，一来是希望能借由孟惘的眼睛发现些许端倪，二来小猫又也能凭借气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那道士走得突然，在丰都又没有家人，医院的医生也不清楚情况，草草安排了火化便没了下文。
小猫又的母亲也成了丰都的游魂，时不时出现弄伤别人，而无论身为儿子的他怎样呼唤，母亲也未曾从渴望血肉的本能之中恢复神智。
确认带着他在街道上行走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之后，一身轻便衣装的孟惘打起了伞，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街头漫步，盛夏的雨天总是来得那么突然肆意，豆大的雨点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清亮的王冠状水花，随后又被路人的阑珊脚步踩得无影无踪。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身影也踏步跟上，目光落在和孟惘手牵手的男孩身上，丝毫不敢移开视线。
“姐姐…你害不害怕我呀？”
走到半路，男孩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被兜帽遮住的猫耳朵明显耷拉下去。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普通人并不算多，但大多都恐惧他与众不同的外表，甚至会因为不同而恐惧更多的是拳脚相加。
妖物和怨灵不同，它们是修行多年的精怪，有的通过几百年的努力有了人形，便能不留把柄地混迹于人群之中，更有甚者和凡人喜结连理，生下半妖。
但多数妖物和人类的结合只是意外，和传说中的美好佳话不同，很多居心不良的凡人生下半妖孩子，目的和态度都不单纯，这也导致游离于妖和人之间的半妖时常遭受不公的对待。
他只是忐忑不安，会不会这个答应帮助自己的神官姐姐也对他另眼相待。
孟惘只是摸摸他的头，并未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你之所以会找我帮忙，不也是确信我会和别人不一样？”
半妖隐约能辨识气息，会觉得孟惘和神明相似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过去无数次被非人之物缠上的经历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知道孟惘不奇怪，但鲜有半妖会这样病急乱投医，找上门来。
“姐姐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紧张地摆弄着手指，男孩慢慢抬头，又担心和她对视。
一股很特别的味道，软软的，馨香，又不是太浓烈，吸引着妖物和怨灵靠近的温暖气息。
仿佛靠近这股气息，身上的所有负担都会消失，沉湎于柔软和快乐之中，忘却一切烦恼。
这是孟惘和常人不同的地方，更是常人察觉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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