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破瘴

“既然确认我和常人不同,那多相信我一分,对你的判断也没有坏处,不是吗?”

将男孩微凉的手掌裹在手心,雨声淹没了男孩加速的心跳,漫步中的两人渐渐接近目的地。

而孟惘没有察觉到的是,途经擦肩而过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琰漠的余光落在了她身上。

“少爷,不用跟上去吗?”

司机一身正装,看起来年纪和坐在后座的琰漠相差无几,五官白皙精致,恍若水墨。

少女和男孩的背影在雨刷器上渐行渐远,琰漠微微眯起眼睛,唇角翘起。

“不愿意和我一起参加灵异调查,暗中却帮着半妖……”

已经能隐约感受到琰漠的怒气,司机默默地紧了紧胸口的领结。

“无救,你先回去,就说我今天在朋友家吃饭。”

说完琰漠便拿着雨伞下了车,被唤作无救的少年只能无奈地看着琰漠暗中追上的背影发呆。

“但愿少爷不要太操之过急吧,那位大人的记忆肯定没有彻底复苏……”

蓝牙耳机的提示音显示有人来电,少年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绵软的男声。

“喂?无救~你和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今天老爷和夫人可都是等着呢!”

范无救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谢哥,不好意思啊……少爷今天恐怕没办法回家吃饭,你先给老爷夫人打个招呼吧。”

“诶?为什么?难道少爷在外面交了女朋友?!”

对于青春期的孩子会出现这样的猜想倒也正常,范无救只得继续解释:

“不是……少爷去找那位大人在阳间的半身,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谢必安和范无救也是近期恢复了记忆,和一开始就持有前世记忆的琰漠相比,他们真正恢复能力的时间并不长,加之丰都当地阴气聚集,真正成为黑白无常的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反倒是最先率领冥府众人投入轮回井的琰漠,在找到孟惘之后的心绪难以平复,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回忆起过去的种种。

“少爷找到孟婆大人了?!”

电话那头的谢必安也是颇为惊讶,旁来的佣人纷纷投来诡异的视线,他不得不拿着手机压低声音。

“孟婆大人情况怎么样?丰都阴气重,有没有妖物怨灵为难她?”

一连串的问题被抛出来,吵得正在打方向盘的范无救一阵头疼。

“不清楚,那位大人自投轮回井时被摘去了部分魂魄,更何况现在少爷跟着她,不会出事的。”

雨快下完,阳光穿透密布的乌云落在肩头,来到公墓碑林的角落,孟惘和男孩撤掉了雨具,静静地在道士的墓碑前搜寻开来。

少女第一次觉得自己该感谢自己那位对风水痴迷无比的外公,在道士的墓碑前测算一阵,两人按照风水八卦指引来到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这里的瘴气浓度远超其他地方,孟惘一面走一面捂住口鼻皱起眉头,显然距离目标已经不远。

利用妖物达成目的的道法阴损至极,虽然对已逝者无力多做指摘,但孟惘显然对于这种行径只有不喜。

男孩的嗅觉比孟惘更加灵敏,而此地的瘴气对妖物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想到自己的母亲曾遭受比这更为难受的折磨,他的脚步就更加急促。

两人走了一阵子,雾气笼罩的密林中前路难测,最后孟惘停下了脚步。

她的方向感一直很好,但已经连续带着男孩经过了同一棵树五次,再如何也不能当做简单的迷路。

男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握着孟惘的手也渗出冷汗。

“看来是鬼打墙了啊……”

两人陷入迷雾之中,而后面跟上的琰漠也开始慌乱。

他尚未深入迷雾,但此刻也决不能抽身而出,一旦孟惘有什么危险……

一刹那闪过脑海的场面是无穷无尽的彼岸花海,他不惜再世为人也要追逐的身影就那样满不在乎地散去魂魄投入轮回。

“孟惘…你给我等着!”

咬了咬牙,琰漠没有后退,反而一头迈步扎进迷雾之中。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迟迟走不出迷雾,男孩的意识也有些恍惚,而孟惘还在根据气息一次次逼近埋了信物的位置。

终于,少女的视野尽头,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树下,小土包上放着一个神龛。

带着男孩走到神龛边上,孟惘将神龛下放着的陶罐一一击碎,里面释放出的瘴气一次比一次浓重,不小心吸入甚至可以灼伤喉咙。

伴随着密封陶罐的碎裂,里面被封存用以维系主仆关系的信物也一同暴露在阳光之下,瞬间便化为焦土。

做完这些,孟惘浑身已经大汗淋漓,瞬间放松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脚下一滑,便朝着地面倒去。

一双手从背后揽住她的腰,接住孟惘的琰漠也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和她同行的半妖男孩。

“神龛上的咒缚已经解除,你可以离开了。”

尽管不清楚孟惘是和男孩如何约定,但一路跟来,琰漠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眼前的半妖男孩八成是之前袭击孟惘的猫妖血统,而他的委托,多半是解除已死道士对那只猫妖的束缚。

男孩还想说什么,但琰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着实令人胆寒,他倔强地抬头望着对方。

“帮我跟姐姐说一句谢谢!以后我一定会报恩的!”

说完,男孩便转身离去,母亲身上的咒缚解除,之后的事情便是他的力所能及。

琰漠看着孟惘的睡颜,轻轻用手将她散乱的鬓发别在而后,眼神极尽温柔。

“你怎么就那么傻……”

轻叹一声,转身将孟惘背在身上,两人快速离开墓区。

梦境之中,孟惘再度来到那一片鲜红如血的彼岸花海,她身着素色长衫,慢慢地靠近一口井,远处传来一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似是在挽留。

“孟惘?孟惘?”

琰漠背着孟惘一路回到市区,雨后天晴,下午的阳光落在街道上,少女在阳光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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