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风沙中的记忆(一)

两天后,卓尔木告诉我,汽车已经进入了科尔特,我瞪着大眼对窗外看了一眼,发现特尔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荒凉,这地方大部分是乱石组成的戈壁滩,而在戈壁滩四处又零星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水洼,在水洼附近长满了一些不知名的杂草,另外,我还在不远处看见了一排排挺直的胡杨树,看上去,至少比我们在尊扎尔的环境还好。

卓尔木说我想多了,说这地方说一万道一千,也赶不上尊扎尔,这还说起了一个事儿。

或许是卓尔木年长的原因,说的事儿大都是几十年前的,有些事情我完全就没听说过,当然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有人说故事,那是再好不过,至少可以解解闷。

那是建国初期,因为中国的沙尘暴闹的格外凶悍,所以国家提倡去内蒙植树造林,只要内蒙的植被完整,整个中国都可以避免沙尘暴。当时这事儿在国内闹得挺热火的,不仅中国大批的志愿者去植树,更有日本友人都来中国内蒙植树,按着他们的话来说,中国的内蒙是防御沙尘暴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内蒙完全沦为沙地,日本的将来也会被沙尘暴覆盖,可以说是唇亡齿寒的道理。

在疯狂的60年代,一大批的人带着信念,带着小树苗跳入大卡车,沿途就植树,从尊扎尔到了科尔特,这些人足足地种植了上万颗的树苗,然而一场超大的风暴席卷而来,这些人就全消失在了戈壁滩之中。

幸存的五十来人没了卡车,没了帐篷,因为挨不过严寒的夜晚,找到余下的树苗焚烧取暖,但这些人却因为食物和水的匮乏,导致全军覆没。

政府知道此事后,调集人手展开搜救,一连半个月的搜查,除了地上种植的树苗迎风摇曳之外,所有的人全部牺牲,找到的都是冰冷的尸体。

“那是胡杨树,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为了纪念这些志愿者,大部分的胡杨树被特殊关照,已经长成了防沙林守护大北方!”卓尔木说道这里,有点小激动,顿了顿又说道:“这就是革命不死,青春无悔的信念!他们仅凭着一腔热血浇灌着防护林,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他们就是中国的胡杨树!”

卓尔木说道这里,我就差站起来对着外面的胡杨树敬一个军礼。的确,他们就是中国的胡杨树,守护中国大北方的英雄!

傍晚的时候,汽车放慢了速度,并且十分地颠簸,我问老彭是什么情况?老彭下去看了看,上来就告诉我,这地面十分地奇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出现了锋利的岩壳。

“这些岩壳十分的锋利,像是手术刀一样,人站在上面倒是感受不到,但是划汽车轮胎,那是一刀一个准,我们车虽然是加固过的,但是车胎没加固过,也没防滑链,我只能躲着岩壳走了。”

我看了看地图,离我们目的地差不多也就20公里,预计天黑的时候就能到达,这也不急于一时,下令后面的车避开岩壳,跟着前面的车小心驾驶。

所幸的是这些驾驶员都十分的靠谱,毕竟在戈壁滩干了半辈子了,这几公里的路程开的十分地稳妥,天发黑的时候,老彭打开了车头大灯,随着光线划破漆黑的戈壁滩,老彭不仅大叫一声:“班长,快看!”

我顺着老彭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冷不丁地出现了一排低矮的瓦房,瓦房十分地破旧,因常年风沙的侵蚀,已和地面混成一种颜色,在瓦房的顶部还挂有一颗落满灰尘的五星,下面书写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字样。

瓦房是大青砖制作而成,传说这种烧制的青砖是最扎实的,至少能保留2千年,并且隔热效果十分的好,只因为制作工序太复杂,到了90年代后,这种青砖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都是水泥混合砖。

我问老彭说道:“这都到哪里了?我感觉应该还没到目的地吧?”

“班长,的确是没到。按着上面的指示,我们离目的地至少还有8公里。”说到这里,指了指方向盘边上的GPS定位器,我看着荧屏上,定位的红点在黄色导航线上闪烁,老彭说的没错,我们至少还有8公里。

问题是,这里怎么会出现一栋老旧的房屋?

就在这时候,无线电传来屁儿蛋的叫声:“我说班长,看见前面那栋房子了么?要么我们就在房子里面休息一晚,别说我屁儿蛋没提醒你,这地方有点邪乎,晚上睡帐篷被鬼摸了头,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没理会屁儿蛋,叫卓尔木说说看,老伯干咳了一声说道:“在这里休息一晚上也行,至少那门板靠得住,不怕狼群。再说了,今儿晚上到了目的地,天也黑了,啥也干不了,依我看,就听那小伙子的,在这里休息一晚也行。”

房屋是那种老式“7”字拐的建筑,十分地破旧,外面的墙面已经大块脱落,屋内的情况也不容易乐观,除了一碰就碎的桌椅板凳外,屋内还有半寸厚的砂石,另外,这房子孤零零地耸立在戈壁滩上,让人感觉十分的别扭。

小手本不愿意居住在这里面的,和我都是南方人,按着他的话来说,常年没住人的房屋不吉利,我安慰着小手,叫他安定点,听老伯的,外面狼多,万一被狼群围住,我们到时候不是吉利不吉利的事情了,那就是生和死问题了。

屁儿蛋听到这里,跳出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班长,你这话说的还有三分道理,就小手这胆子,还是回家吃奶去,当初你咋没考模特学院,这么白嫩的皮肤,不做模特特可惜了,非要将一百斤的肉丢出去喂狼,实在太可惜了。”

屁儿蛋说完,这还在队伍中起哄,那群工人一听,也是参合着嚷嚷起来,甚至还有几个说起了荤段子,我提了提鼻子,斜着眼看了屁儿蛋一眼,这货立马消停了点,这货上次被我修理过后,知道我是干什么出生的,平日里也不敢在我面前嚣张,或许欺负一下小手是他唯一的乐趣。

小手这人一般不吱声,可以说十分的内向,被人一讥讽,就躲在了我身后,然后住着我的衣袖,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小姑娘,我又是一阵安慰,小手才勉强答应在房间里面休息。

最要命的是卓尔木还有个女儿,一大群爷们中夹着一个姑娘,这实在是不好处理,无论穿衣睡觉还是大小便,都感觉十分的拘束,倒是姑娘的想得开,领着一桶水打着电筒就去了另一间房屋洗漱,搞得屁儿蛋这几个工人吹着口哨,鬼哭狼嚎的就没停。

在我的印象中,蒙古人都会烤全羊,湖南的女人都十分的泼辣,广西的人都会砍甘蔗,要么四川人都是骑着熊猫上学,或者像是湖北人都会做生意,新疆人都会烤串,我觉得姑娘也会露一手,给我们烤个羊腿啥的,谁料洗漱完毕后,姑娘带着一盒自熟食品蹲在角落吃了起来。

我凑过去问着姑娘,叫啥名字,既然到了一起,多少要认识一下吧?

姑娘很是腼腆,没开口就红了半张脸,愣是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叫八月。”

“八月?”我笑了笑问道:“你们蒙古人不是名字特长的么?我在电视上看,多的有十来个字儿呢,怎么你就两个字?”

“哎哎哎,班长,你在那墨迹啥呢?”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满堂哄笑。

“感情不是看上别人姑娘了吧。没想到班长这家伙也机灵,这一路上还带着一个大妹子,这比在红灯区还刺激呢,啥时候滚草地我给你现场直播……”

……

我没好意思问下去,还是卓尔木走了过来,说自己女儿就叫八月,因为生在八月,就直接取名为八月,你要说全名,还真的有十来个字儿,全名叫:娜热萨仁敖登其其格八月……

我叫他打住,还是叫八月得了,全名就当我没问。

休息的时候,我叫八月和我们住在一个房间,然后在裹进帐篷里面,帐篷是那种加厚的,能抵挡微弱的风沙,并且里面还有防盗扣,要想从外面直接打开是不可能的,除非用刀划开,主要的目的就是怕姑娘出现意外,八月没作声,全听他老爹的,卓尔木一听,笑着脸说道:“甚好,甚好,我还不知道你是班长,居然这么好说话。”

为了防止屁儿蛋这群龟儿子半夜对姑娘下手,我将姑娘安排在角落之后,还用卓尔木和我的帐篷挡住了去路,要是有人想去姑娘帐篷,定然会触碰到我们帐篷,再三划算后,总算是躺了下来。

夜深人静,等众人都睡下后,我掏出MP3,戴上耳机打算听听音乐,收听一下广播,毕竟国际形势在发生转变,伊拉克和科威特的局势俨然成了定局,善后处置如何,我们只能从广播得知。

当我听完一条新闻后,那耳机里面就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半阵之后,耳机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叫道:“,今天是1968年11月24日…….XXX号召广大青年到农村去 ,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

我听到这里就要炸毛了,摁了几下耳机,这玩意儿依旧说着三十年前的事儿,问题是这他娘的都90年代了,相隔三十年,怎么可能还能收听这玩意儿?!当即就将耳机撕成了两半丢了出去。

MP3倒是没舍得丢,那是王局送我的见面礼。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风沙将我吹醒过来,我睁着大眼看了帐篷外面,吓了一跳,所有的人都钻出了帐篷,一言不发地蹲在了地上看着窗外,脸色十分的难看,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我也是纳闷,小声的叫道:“啥业务啊?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你们准备飘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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