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要在外面等啊。”闵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想学四驱车，就是因为小的时候，你经常看电视里的赛车啊。你会告诉我，这个是法癞痢，这个是蓝波鸡泥，这个是马啥拉滴。每次我在里面组装四驱车，你都在外面等干嘛啊——”
“进来啊，进少年宫里来啊。”
“我就在里面，等你和我一起拼四驱车啊。”
闵万的爸爸愣住了，他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高一点儿了的闵万，突然眼眶一红，一种委屈、挫败、不甘心的感觉爬上了心头。
闵万的爸爸咬了咬嘴唇，然后揉了揉眼睛，说：“原来，你一直在等我，靠近你啊……原来，你不愿意再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真的是因为，这些东西不能让我这个爸爸，更加关注你啊。”
“对了……还有个事儿，”闵万抓了抓脑袋，淡淡地问：
“最近你们公司忙吗？你工作顺利吗？”
闵万的爸爸笑了笑，说：“可辛苦了呢。有一些小网红互相拉帮结派，在黑曜石小视频直播的时候卖一些假冒伪劣的产品，结果黑曜石小视频的形象损害得很厉害。我最近就是在四处跑业务，想办法让公关去澄清一下，这些事情和我们公司可没有关系。尽量让公司的损失下降到最低。”
闵万问道：“你们部门还管这种事情啊？”
闵万的爸爸站起来，摸了摸闵万的脑袋，说：“赚钱养家是很不容易的啊，特别是在黑曜石公司这样的大型新兴企业里面，我们不仅要跑银行、地税、国税，有的时候吃上了官司，还要去找公关公司，找司法部门，找媒体机构。我偶尔还要做人员调度，做财务管理。”
“黑曜石公司是个短视频公司，短视频也好，Vlog也罢，都是年轻人之间流行的东西。你爸爸我呢，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这都快年过半百了，想要跟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是很难的。你现在快要高考了，芊芊快要中考了。你们两个都是最烧钱的时候，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年龄和公司风貌不符，被开除了啊。”
闵万问道：“黑御老师还开除人吗？”
“开除的可多了，”闵万的爸爸解释道：“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有年轻人抱着纸箱子，带着一摞摞文件从公司走出去。我站在高楼上，看着他们垂头丧气地把自己的门禁卡和制服扔进门口的垃圾桶，我就焦虑得吃不下东西。”
“太多人挤破头都想进黑曜石公司了，这个公司是从来不缺所谓的新鲜血液的。像我这样，专业不对口的中年人，在公司里面能混到管理层，就是靠我的学历和我年轻的时候考出来的证件。”
“所以啊，爸爸看到你成绩不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你的未来担忧了。你如果未来找到了一个职业，结果因为你年纪大了，更不上潮流了，所以被公司开除了。你的成绩一塌糊涂，履历也毫无亮眼之处，那你就会在你生活最辛苦的时候，失去每一个你渴望的岗位。”
闵万低下头，说：“看来，想要在一个位置上坐得稳，无论是当一个好的员工，还是当一个好的爸爸，都是很难的啊。”
闵万的爸爸也叹了口气，说：“你昨晚出去喝酒的时候，我也在喝酒，陪两个从丰安城来的客户喝酒，喝得我直吐。什么事情都是很难的，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是能看到希望的。就像我当初考了那么多次高考一样，我跟你妈妈，就像你爷爷对我一样。我们只能给你创造最好的条件，让你在清醒过来时，人生能有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至于这个机会，你能不能把握住，就全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闵万看了看街边的路灯，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你已经困了吗？”闵万的爸爸看了看表，说：“这才九点不到啊。”
“我还有事儿呢，”闵万没好气儿地说：“我才不要和你一样复读呢。再看到黑御老师那张杀气腾腾的脸，我就要死了。我要回去，把没做完的试卷都好好做完了。我好不容易这回月考成绩上去了，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闵万的爸爸看了看闵万，笑着拍了拍闵万的后背，说：“好的嘛，有什么题目不懂，你可以来问爸爸的嘛，爸爸会教你的。你爸爸我，可是你们黑御老师都比不上的高材生呢。”
“你就吹牛吧，哈哈哈。”闵万也笑了。
晚风中，闵万的爸爸搭着闵万的肩膀回家了。
就仿佛在多年之前，那个攥着一手四驱车的少年，悄悄伸出手，抓住那个健硕男人的手，然后跟着男人一块儿回家一样。他们的面前，是光明的道路，他们的背后，是长长的影子。
他们，会成为父子、朋友、兄弟，
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白莱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他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满脑子都是黑漆漆的记忆。
等公交车过了两站之后，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染着一脑袋红色头发的少年上了车。
白莱回忆了一下，认出了那就是之前在洗浴中心，被白莱好好“教训”了一顿的“雷哥”。昨晚就是他带着闵万去鬼混，结果把闵万害惨了的。加上之前闵万提起过，他口袋里那包来路不明的“奶茶”，就是这个叫雷哥的家伙分给他的。白莱就觉得更不舒服了。
如果要证明闵万的清白，那么抓到这个雷哥，让他把知道的事儿都说出来，就是最好的办法。
白莱低下了头，悄无声息地把外套的帽子戴了起来，装作在车上睡着了的普通人。
雷哥头重脚轻地走上了公交，他看了看面前金属的投币箱，笑着说：“这投币箱挺好的，嗯，真好啊，方方正正的。整整齐齐。”
公交车的司机看了看雷哥，问道：“你是不是喝酒了啊？怎么一上车就开始说胡话……”
雷哥大手一挥，说：“没喝酒！嘿嘿，我们玩儿的呀，一般人可不敢玩儿，我们玩儿的啊，可厉害了呢，可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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