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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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死神镰刀似有千斤的重量,“咣当”一声,镰刀坠地消失在大地之上,而希尔扑倒在地,红芒褪去又变回了那个黑发的希尔,涣散的眼神看那深棕色的土地也开始模糊起来,只有那一滩一滩的鲜血刺痛着她的心,勒紧她的神经。

她已经到极限了。生理上,心理上。

一个坐在王位上的孤王,空有一番守护的心,却拿不起兵刃的王。

对不起西泽,对不起那些同伴……我做不到了……

希尔太累了,年轻的肩膀承担起太多的东西,最终奇迹并不是每一次都降临,好运总有一天是会用完的。

望着那双因为充血而通红的双眼,希尔在他的眼底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对不起宇阳,我真的不是那个命运之人。

我是冥王了,可也是将冥界断送的最后一任冥王。

……

接受命运的制裁吧,我们输了。

……

魏宇阳从没觉得自己的刀挥洒出的光芒会这样刺眼,这柄银亮的长刀沾染过太多的血腥,年少时的自己用它斩杀过灵,身为冥罪的自己用它斩杀过众多无辜的人,回到冥界的自己更是用他斩杀过太多的罪恶。而今天,现在,他要用这柄长刀杀死一个女人,一个他深爱的女人。

躁动的心不安地跳动着,高高在上的冥罪从来没有犹豫过,可是这一次他犹豫了。因为他已经不单单是冥罪了,他的身体里多了一段记忆,一段属于魏宇阳的记忆。冥罪也曾暗骂过,为什么他偏偏觉醒在了魏宇阳这个躯体里?高高在上的性格,可却有一颗就连万年传承下的罪孽都动摇不了的心。

五十多年前,他也曾这样挥下长刀,然后感受到了那颗煎熬的心前所未有的疯狂跳动,然后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突然填满了他的全部,甚至超越了他的高傲。

就是那种无聊的东西,偏偏压制了他那颗无比高傲的心。

越是这样想,冥罪越觉得煎熬。高傲是不允许任何东西侵犯的,五十多年前他那颗心被什么东西践踏,那今天他就要用同样的方法找回这个面子。

今天他要杀死这个女人,他要挑战他身体里的那个男人,这是他自己与自己的一场战斗。就算你再怎样翻云覆雨的折腾,我也要毁掉这个你最珍视的东西!然后告诉你,高傲是不不会被侵犯的!

长刀下落,在逼近希尔脖颈的刹那,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搭在了魏宇阳的肩膀上。

“够了,孩子。”

长刀猛地停在半空中,魏宇阳的耳朵里充斥着那两个字,“孩子”。

那是个跟他同样高大的身影,但比他虚弱得多,他搂紧他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可是那个力道那个温度……

“爸爸……”

希尔的泪滚了下来,在夏朗德一把搂住魏宇阳肩膀的瞬间她就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戳穿了。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夏朗德就会像这样抓着魏宇阳的肩膀跟他喝酒,然后自己和妈妈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

“爸爸我该怎么办啊!”希尔突然就喊了出来,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在最受伤最绝望的时候喊着“爸爸”。

夏朗德伸出手臂,又一把将希尔搂在怀中。他不是个称职的冥王,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比起希尔他觉得他这一生做的更加失败,号称冥界数一数二的冥王到头来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但是,只要他还是个父亲,只要他这个父亲还活着,就一定轮不到他的女儿直面生死。

左手搂着女儿,右手抓着魏宇阳的肩膀,如果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么他就应该这么看着他们走进婚姻的殿堂,他亏欠女儿的太多,但是他至少能看着女儿有了别的依托。可是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小希啊,活下去。”夏朗德搂紧了希尔的肩,让她贴紧他的胸膛,“就算这条路再痛苦,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好像有液体顺着她的脖子淌了下去,不是她自己的泪水,那就是父亲的。紧接着希尔就看见了一个纯白的世界,白得一尘不染的世界。不光希尔看见了,魏宇阳也看见了,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见到这样纯白的世界。

人人都说夏朗德有三大成名技,然而世人最多也只见过两个,那又何来的第三大呢?当然是瞎传出来的。只不过今天夏朗德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第三大成名技。

纯洁之心。

这是他留给两个孩子的礼物。

希尔是被夏朗德甩飞出去的,直到她重重地跌在地上脑子都还是混沌的,白色的世界却又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夏朗德的胸口前伸出一只手,就是那只手带着雷霆之力刺穿了夏朗德的胸膛。

“切。”人罪冷哼一声,她还是慢了一步,要不然她是想连希尔一起戳穿的。

当希尔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崩塌。几年之前她违反规则救下的手的主人,今天杀死了她的父亲。

时间飞逝,魏宇阳的话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你今天救了一个人,也许在未来,会死掉一群人。”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与今天的夜晚重合了。那一天,希尔救了一个人,而如今死了更多的人,甚至是她自己的父亲。

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可希尔觉得那眼泪带着些许血腥的气息,是泪还是血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误,努力活着的人死了,可她这个罪魁祸首还活着。

鲜血顺着夏朗德胸口的大洞在淌,苍白是脸色昭示着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很想告诉希尔很多东西,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

夏朗德的手还搭在魏宇阳的肩膀上,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正是紧紧依靠着这个青年才没有倒下。而魏宇阳,冥罪,半跪在地上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你已经输了,在你下决心进行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战斗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夏朗德的声音很轻,但是足矣让魏宇阳听得清楚,“因为高傲的罪是不会低头去看其他的弱小,

你已经发现了,他已经跟你并肩而立,甚至走在了你前面,所以你才会想跟他战斗。”

夏朗德的话让魏宇阳的瞳孔都在发抖。

“你已经发现了,只是不承认而已,八宗罪不是天下无敌的,打败你的不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只是一个小小死神的那颗顽强的心。”

“我相信魏宇阳。”

夏朗德的手颤抖着,可是他紧紧抠住了魏宇阳的肩膀,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所以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以后要是有机会,在我的墓前叫声爸爸,记得帮希尔一起照顾好妈妈,我亏欠她的更多……”

撕扯住魏宇阳衣服的手缓缓松开了,那双赤红色的眸子暗淡了下去。

“孩子……”

不知道他在呼唤希尔还是魏宇阳,因为他已经没了呼吸。

叫声爸爸……照顾好妈妈……女儿就交给你了……我相信魏宇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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