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颜双手将一旁的书合起，踏向落地窗，拉开黑色的窗帘，将紧闭的窗户打开，窗帘被窗外的凉风吹动，如斗篷一般上下飞舞。而她的一头冰蓝色长发也随风舞动，上面的白色蝴蝶发卡栩栩如生。
冰蓝色并非羽颜原本正常的发色，她以前也是和兰若一样柔顺的乌黑色，只是在与神之泪完美融合后所带来的极致元素能量侵蚀了她的身体，导致她身上的一些不可控变化，比如眸色和发色就永远变成了现在的冰蓝色。
她沉吟道：“十之八九里面有一队肯定是帝国内部的人，但绝对不止这一队，而且实力不容小觑。”
“天使刚刚露出一点眉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出来趟一趟浑水。你能查到具体的细节吗？”
羽颜无奈地摇头：“在你没来之前我就已经仔仔细细调查过了，可是除了知道那几个尸首是帝国研究的人偶之外，几乎毫无收获，对方后手处理太谨慎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无论是弗艾尔德帝国我能想到的激进分子，间谍，还是皇室内部的极端反对派，甚至是圣会里别有用心的人，只要是有动机的，我都没有放过，但是都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谁与这件事有关。”
卫柯盯着光脑的内容，缓慢而有力地说：“看来是条狡猾的泥鳅啊。”
那些人所有的出入记录，枪支来源都没有了任何记录，甚至他们的身份证明都是作假。所有的痕迹都洗的没有任何尾巴。
羽颜没有说话，她把一摞已经看过又作废的文件丢到师兄面前，也不顾形象的撑着长腿坐在桌子上，歪歪头——
“这应该是其他部门做的事吧，师兄这么想要知道这些，是为了什么吗？”
“没有什么。”卫柯凝视着自己的右手，想象棋子在指间的触感，“也不是为了什么输和赢，我只是想在这场混乱的黑暗游戏里，知道那些要杀死兰若的敌人到底是谁。”
羽颜依旧坐在桌子上，不停的摆动自己象牙般的长腿，冰蓝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闪光。
“师兄，你刚刚从真实与虚幻里走出来吧。”
听到真实与虚幻，卫柯的右手就不自觉地攥成拳头。
羽颜渐渐收起笑容，“师兄的敌人……是师兄自己呀。”
卫柯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逃避似的背过身去，鼻腔和喉头一时充满了比隔夜的咖啡还要苦涩的、悔恨与懊恼的味道。
火焰中燃烧的小镇，埋藏心底的遥远故乡……
羽颜接着说：“师兄你一直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我知道，师兄不是那种会被回忆打败的胆小之人，师兄怕的是一旦自己有一点失误，就会让兰若陷入危险。”
“师兄在宗门里对谁都一样，对每个人都很好很关心，但是你对兰若明显多了很多东西，那种东西我也说不出来。而且也很少见到师兄会为了一个师妹这样失态。”
有吗？卫柯自己疑问自己，为什么？卫柯自己似乎也不清楚。
墨色的浓云不知何时开始聚集起来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风和日丽，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只有淡漠的风凌厉地从窗户里穿梭进来。
夏天的雨季就是如此变化无常，来的没有任何征兆。
雨声成了背景，相反将整个世界衬托得异常安静，间或一两声闷雷穿过玻璃，从黑云的另一头倾轧而来。雨水沿着落地窗分流而下，像是一条条随风波动的水晶链。
卫柯仰头靠在椅背上，忽然撇去羽颜的存在，有些失神地数起玻璃上的水珠。窗外的世界失去了颜色和形体，变成巨大而混杂的色块。焦炭黑的色块是大地，鸽子灰的色块是天空，其间逐渐溶解、晕染的杂乱色块是他们的城市。
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己心里发了疯一样的挖掘事件背后的幕后黑手不过是一种逃避，是为了让自己无暇思考有关过去的问题，仿佛只要脑袋被琐碎的问题塞满，便不用费神探寻行动的理由或背后意义的。
我不会被一个梦境动摇。卫柯也这么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之所以开始思考，是因为这个梦境牵出了一直以来潜藏的疑惑。就像老师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隔着玻璃俯瞰雨中的城市？
他们有没有人想过，自己追寻的东西不过是幻觉？
还是说，明知道是幻觉依然誓死飞蛾扑火？也许他们坚信，为了使得自身具有意义，他们必须给自己追寻的东西赋予一个意义。
没有希望的战斗，不是生存之路，只是单纯的毁灭之路罢了。
当理智朝向错误的方向，所有的行动便会陷入疯狂。
我们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那些句子像雨水敲打玻璃一样敲在他的心上。他听见自己说，为了让自己的战斗有意义，所以必须为了一个看不见未来的目标牺牲珍贵之物；反过头来，为了不白白失去，那些已逝之物就成了自己殊死守护的理由。
这样岂不是在为了失去而战斗？而相信这是一场守护之战的自己，究竟是死守结果至上主义，还是单纯的自欺欺人？
或许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但至少经过和羽颜的一番对话，卫柯已经平静了许多。
沉吟许久，卫柯盯着背后的墙壁，用距离人类很远，距离机械很近的方式说：“麻烦师妹继续寻找蛛丝马迹，在具体事实被证明以前，任何不定事项都不会干扰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保护好兰若，但我不会放弃考虑任何已经进入视野内的、与原假设相矛盾的线索。”
羽颜眯起眼睛，再次露出调皮的笑容，“师兄终于有点状态了，冰天骑士团的副团长哦，要的就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很差劲咯？”
羽颜嘟嘟嘴，一双小粉拳讨好般的捶捶师兄的肩膀，“师兄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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