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沧桑的声音刚刚落下，左手便挥去，虚空中的湖泊突然停止旋转，瞬间凝成固体，固体表面爬满裂纹，然后如冰雕般破碎的十分彻底。河流连同瀑布一起，像蛇一般疯狂地上下舞动，曾经的河流聚结为一个圆球，球体内来自部各个方向的水流激烈碰撞，它们相互撕扯，相互吞噬，沸腾一般滋滋作响。
随着水流逐渐汇合，它们旋转速度也在不断减慢，球体开始急剧收缩，缩小到近乎看不见时猛然炸开，成百上千道水柱霎时如箭雨般射向四面八方。待这场混乱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无数水珠漂浮于院落的各个角落，它们散布如星辰，冷寂如死灰。
“世界就毁灭了。”
卫柯瞪大双眼望着那破灭的瞬间，满脸尽是震惊。虽然展现在他面前的不过只是一个虚幻的模型，毁灭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可是想想那里面的亿万生命呢？
霎时间他的脑海下意识的就生成了那末日的场景——从地底出现了浓烟，海平面中水天相接的一线出现了裂痕，涌出大量的熔岩，覆盖了陆地，覆盖了海洋，整个大地变成了炽热的火球，所有的生命在绝望地尖叫着……
“但是，这不是终点……”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一个水晶球般的空泡悠悠升起。薄薄的水膜表层闪耀着肥皂泡一般的花纹。剑圣伸出右手托起空泡，动作轻柔地如同托起一个婴儿。
“于是，我们这个新世界又诞生了。智慧文明，就是这样毁灭，再诞生，再毁灭重复循环了四个纪元，这个新世界也是人类的第五纪元。”
卫柯再一次震惊于那种轻描淡写，仿佛眼前看到的不过只是一个科幻片的投影，或者虚拟的游戏。
或许就像这样，这颗星球以及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过是神进行的一种模拟游戏。他建好了所有的东西，让这颗星球自己孕育。若是什么时候觉得这样的进展不满意了，就可以像删档游戏那样挥手间将活着的生命全部淘汰，然后重新开一局……
这样想着，一种莫名的怒火充斥他的胸膛。
所有的虚影都在剑圣挥手之间散去，他看了一眼卫柯，问道：“你在冥想过程中听到过某些自己说不上来的声音吧？”
卫柯深呼吸，通过倒立的血液流通，压下了心中的负面情绪，“那些东西不是世界的声音吗？”
“是世界的声音，但不是这个世界的声音。它们其实就是上个世界尚未被删除的冗余数据，有时与这个世界的规则产生摩擦而会有一种什么人在低语的声音。还有魔法本就是超越了新世界的自然法则的东西，但它是被神在这个世界承认的合法指令，或许就像传说里说的魔法是神赋予远古人类在魔兽嘴下活下来的屏障——当然，也许它们都是上个世界的残留。就像一张被撕碎的油画，就算在某个残片上涂抹新的油彩，底下的笔触和纹理依旧会透上来。”
“那既然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又孕育出了人，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毁灭？！”
剑圣背手看苍穹，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他们没有眼睁睁看着。”
“那为什么还会……”
苍老的声音在卫柯耳边炸开，“因为，这正是他们做的，或者说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光明神做的。”
“创造了毁灭，毁灭了再继续创造……如此循环，直到看到神满意的东西。而我们的一生不过只是神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像是蜉蝣，甚至这个星球的寿命也不过是他打了一个盹的时间。”
卫柯霍然一震，眼神凛冽，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吐不出任何话。
剑圣拍了拍他的腿，发现他虽然失神但倒立依旧挺拔，并没有偷懒或者不用心，于是又继续自己的话题。
“还记得传说中冰雪女神曾降临并拯救了崩坏中伊甸吗？其实那个时候，人类本就该毁灭了。只因冰雪女神怜悯人类，不想看到这些生命本就短暂的人类灭亡，才会从地狱回到现实世界。”
“如今伊甸又一次危机重重，冰天使主动降临选出契约者，她必然是冰雪女神的东西，或者是女神的化身。”
卫柯不可控的再一次回忆起那晚以及那个虚影——她缓缓睁开眼睛，蓦然间爆发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寒光，露出一只冰蓝色一只黄金色的眼瞳，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会把所有生命的灵魂都吸进去，永生永世都迷醉在里面，不可自拔……
他不禁发自内心的一个疑问，那真的是冰雪女神吗？
“以上有些也只是我根据石板的个人猜测。毕竟那是神的事，我等不过蝼蚁，多想也无益。”
卫柯默默闭上了眼睛，老师说的根本就是颠覆现在认知的东西。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吗？又为什么会存在这样心狠手辣的神？
自己来这里之前，老师就已经打算将这些告诉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看到了冰天使真正的模样吗？
水晶，神，冰天使……
卫柯咬了咬牙，低声问，“那兰若呢？”
“兰若……”
剑圣踱了几步，忽然手腕微沉、往里疾收，未见剑，但那一刻迸发的剑气却极为刺脸。卫柯只听一声脆响，仿佛有无形的剑瞬间再度落下，院角落里的木桩瞬间崩碎成木片！
他握紧了手，哈哈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可还没断呢，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顶在前面？说出去我入土了还怎么见以前的剑圣前辈？”
卫柯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老师还是以前那个老师，护短的很啊。
“不止老师，”他努力抬起头看着苍穹，用冷淡而克制的声音道：“也还有我。”
他倒立在苍穹之下，身姿挺拔如剑。
剑圣凝望着他倒立的身影，不由得心中震动。这种决绝，就如刚极则折的剑，既夺目也令人凛然。
“卫柯。”
他回应老师:“在。”
“说完了第一件事，再说说你心中的结吧。”
倒立中的卫柯忽然意识到什么，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可映入他眼眶的却是老师可以遮天一般的手……
剑圣看着沉睡过去的卫柯，闭着眼低声呢喃：“可是结，是要自己才能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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