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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嗯……啊~。欸？王哥哥你怎么不吃？”吃着粟米饭吞的极快的阿月吃到一半，瞥了瞥王禅正看着自己，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还有怜惜的意味，有些奇怪。王禅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布包，掰出一小块的米块丢进嘴里嚼着，“嗯，我在吃。”阿月连忙点了点头接着扒拉碗里的米饭。
旁边的陈伯看着阿月吃，微微点着头，把自己手上一块干干的米块递给王禅，“王禅，来，多吃点，我年纪大了，哪里会饿。”王禅沉默着瞥了一眼陈伯，把米块接了过来丢进嘴里，又从袖里掏出一个小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米块很硬，即使用水都很难化开。但嚼开了，用水一泡沉在胃里就会膨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饿的感觉。第一次的五年大旱，王禅吃的也是这个；这次，也是。王禅把小水囊递给阿月，阿月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嗝！嗯~”“饱了吗？”“嗯，饱了。”王禅收好东西把小水囊递给陈伯，陈伯轻轻抿了两口还给王禅。
破木屋外的天色又渐渐黯淡下来，街上的白骨与干柴瘦的尸骨也越来越多。
王禅站起身，朝前走去。“那个，王哥哥，我和你一起——嗝！走。”“嗯？”王禅回过头去，一脸微笑的阿月正看着自己。陈伯朝着阿月招手道：“回来回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我们呐，晚上去找水。”阿月惊喜道：“水？！爷爷你知道哪里有水吗？！”陈伯笑着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你王哥哥知道，他昨晚上已经告诉爷爷了。”陈伯抬眼瞥了瞥王禅，“你啊，就呆在这，爷爷晚上带水回来给你喝个够。”阿月点点头，回到墙角边蹲坐着，陈伯也回到阿月旁边坐着。
王禅沉默了一会，走了。
今晚没有月，只有黑色的云。
王禅走的比较慢，左腿边微微有些停顿，上面绑着两三根布条，上面似乎也蒙上了灰尘。
下不去的灰尘。直到渐渐没入黑夜中，窜入一条小巷，在小巷角落有那么一个狗洞。王禅极快的一个侧身钻了过去。起身，秉着呼吸从左面入，踏着墙根一只手稳稳抓着库边一根灰木棍，一个翻身翻上去。一片铺开的瓦片中间有一个黑色的漆黑小洞，王禅不偏不倚地就从小洞下去，稳稳落在干草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并且毫无声响，只有几滴汗珠从下巴落下，滴在地上。
王禅钻进干草堆扒开深处，是半袋粟米。掏出布包用破碗一角插开袋子，粟米顺着碗角滑到布包里。布包还差一点就满……突然！王禅一个顿身停下了动作，将干草掩在自己身前，钻入墙边干草堆深处里。
“哒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接近门边。
“吱嘎~~”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小厮，头戴布巾，面带米黄色，略微有些消瘦，但却眼神发亮，开始在周围摸索着。找了半天，慢腾腾地点了烛。
“吃的呢……吃的……娘的府里边都吃那么好，整天熬着我们受罪！他娘的……饿死了……”小厮边低声骂着边到旁边找着，找了一会也没什么东西，一拍大腿，“娘的……米放哪来着了？”似乎又想起什么似得，略带兴奋的到了灶边底下摸索，慢慢拖出来一袋米。“呼！总算是找着了，娘的……”小厮喘了几口气，低着头走向外边去打水要煮饭。
“咦？嗯？”小厮顿住了：地上为什么会有两滴水的点呢？他起身又摸了摸头，自顾自走着。猛的一回身看着柴房里，“谁！快出来！”声音也略微大了起来，从门边靠着的摸出一根木棍来，哆哆嗦嗦地朝着周围敲敲打打。
折腾了一会，小厮松了口气，丢了棍子在门边，“什么啊……都给我饿疯了要……保不准是自己的汗。”摇摇头出了门去，不一会打了一瓢水回来，推开了门，瓢落了地。
洒下了一片清水落地，一抹墨红散开。
小厮无力地垂下头，拼命转动着眼珠想要看清是谁。
只看到了自己身下一头乱发，还有股中横插的一柄匕首。
“哐咚！砰。”
瓢子与小厮同时落地。
瓢子是死的，小厮也是。
王禅气喘吁吁，先前在干草里被闷着的浑身炙热，但这不是汗滴的缘由。因为这里是当地城主的府柴房，只要那小厮出去通报。顷刻间将会有起码二十名侍卫包围这里，而自己现在只有五岁，没有魔剑……而且使不出阴符剑。
所以，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王禅收拾好，从房顶又越了出去。
在夜间慢慢行走，渐渐加快速度的王禅想着。
【接下来，只能去那了。】
回到了破木屋，阿月正靠坐在墙边，见有身影靠近这里，忙道：“谁谁谁、谁？！”王禅推开门，阿月站了起来道：“王哥哥你总算来了！我爷爷呢？！”王禅看着阿月道：“我不知道。”从怀里掏出一袋粟米，“在这等吧。”
于是王禅和阿月都坐在破木屋里，靠着墙，等着人。
阿月心头无比的焦急，迫切想知道自己爷爷的去向；而只有王禅丝毫不着急，只是嘴角微微撇着，在黑暗里阿月并没有看清。
王禅还记得那时候的五年前大旱：靠着王禅陆续送来的食物，陈伯、阿月、还有自己勉强活了下来。就在离粮食从都城送来的前一天，那个充满血色的夜晚。王禅亲眼见到一群饥民冲进这里，然后陈伯为了自己的性命，让他们把阿月一口，一口，吃掉。
而自己，就在不远处，就在这破门外，透着门缝，看着。
自己的唯一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就被那么活活的吃掉。而无能为力的自己只有五岁，只能看着阿月被吃掉。之后陈伯也没有逃过饥民的口，阿月的肉更加激发了饥民的胃……
第二次，这一次的自己重新回到了五年前的大旱。知道哪里有食物，知道什么时候粮食会从都城运来，知道哪里安全哪里有水。
哪里可以活着。
自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一切所能做的事，杜绝以前的情况发生。
因为王禅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亲耳听着这个令自己想要守护的女孩发出痛苦的嚎叫；亲眼看着一群饥饿地如同野兽一般的人口里咬着她的肉，嘴里沾着她的血。而往后的几年里，自己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王禅偏过头，尽管破木屋里很黑，但王禅尽力十分认真地看着阿月，这个熟悉的脸庞。
而陈伯，那个亲眼看着这个熟悉脸庞死掉的人，现在应该就在那条溪边，被几个饥民拉扯着，吃掉。
黑夜下，两个人在等待；一个人在哀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