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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高楼，熟悉的天色。周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如同无止尽的万丈深渊。
大概，自己年少时曾经来过，那段记忆，应该也是丢失了吧。
这栋大楼的顶层没有护栏，甚至没有上漆，看样子应该是刚刚盖好主体不久，仅仅是一个框架。
向前迈进一步，站在顶楼平台的边缘处，探头往下望去，深不见底，伴随着腿部一阵阵的发软，心中竟有一种隐隐的兴奋与憧憬。
你若再度向前，必是万劫不复。
人生来对危险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致使你不做出于你生命有威胁的事。然而此刻，比恐惧更为强烈的，是兴奋，是憧憬。
你在兴奋什么？
你在憧憬什么？
“我在憧憬，永久的幸福。”耳畔，一个少年的声音缓缓传来。
精神又开始恍惚，我定了定神，周围并没有什么少年，只是这附近的环境熟悉得令人有些发晕。
天色阴沉昏暗，雨淅淅沥沥地一直在下。一道闪电划过，自己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我抱住自己的头，强烈的眩晕伴随着我，我有些恍惚。
因为熟悉，所以不堪。
我站定，向远处眺望，暴雨中的风景甚是独特。不过，难道模拟出一栋高楼就是让我在这里欣赏风景的？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一阵猛烈的的狗吠声便充斥了我的耳膜。咦，似乎凭空从哪里多出了一条狗。
环顾四周，身后空旷的平台上，一只大型恶狗狂吠着正在向我渐渐逼近。
你的身后毫无退路，你的眼前是万丈深渊。那么，你将会作何选择？
“没事，这不是真实，我只是在进行一个应用测评。”默念着这句话，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必慌张。
犬吠声越来越大，再次集中注意力之时，那条恶狗已经奔到了我的脚下，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身后吹来夹杂着冷雨的风，脊背刺骨地冰冷，右脚的后半部分似乎悬空了。这一切的感受提醒我倘若再向后退，我随时都会掉下去。
它张大嘴，露出狰狞的牙齿，狂吠着重重地咬住我的小腿。
腿部传来钻心的刺痛，我痛呼出声。
这不是模拟出的场景么，可疼痛为何如此强烈？
是，它仅仅是一次测评，可疼痛依旧真实。
如同一场梦，梦的确虚假，可疼痛与恐惧是如此真实。
我踢动着自己被咬住的小腿，试图让它松口，可疼痛愈加剧烈了。
我用手试图掰开它的嘴，可无济于事。
我用拳头砸在它的头上，但它咬得更加用力了。
小腿上的肌肉仿佛要被撕扯下来一般，我甚至听见了自己腿骨的脆响。
疼痛，暴雨。
狗吠声变得杂乱起来，向四周望去，不远处，更多的恶犬狂吠着冲向我。
熟悉的恐惧感，一如当年。
我紧咬住牙强忍住疼痛，回头向下望去，这栋楼相当之高，高得我站在顶层根本看不见地面。
哪里是场景模拟，明明是一场噩梦。
我求你快点醒来。
哪怕我一无所有。
我求你快点醒来。
哪怕我的面前是深渊。
头依旧昏昏沉沉的，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让我对抗这群恶犬的武器。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
我将身体的重心向后倾倒，以头朝地的姿势向下倒去。
这个姿势我在噩梦中做了无数次，可这次似乎非同寻常。
在身体完全失重的那一刻，会伴随着一种极度惊吓的感觉。
全身的肌肉都像受惊了一般，在那一瞬间突然痉挛了。
伴随着恐惧的释放感，伴随着更深的绝望。
暴雨，雷鸣，闪电。
还有无助的沙哑的嘶喊。
我猛然惊醒，自己依旧在隔壁的办公室。
自己依旧心有余悸，脊背冒着一阵阵的虚汗。抬手按住自己的胸膛，那颗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那栋高楼，似乎是我绝望的源泉。
从高处坠落就能醒来，原来这个定理不仅在梦中成立，还成立于虚拟的现实中。
昌介CT的技术人员诧异地看着我：“我们设计了两个小时的场景，你怎么10分钟就醒来了。”
环顾四周，周围的同事依旧坐在仪器上沉睡着。
“这只能说明说明你们的设计有漏洞罢了。”我扶住自己昏沉的脑袋，起身打算离开，却被制止了：“麻烦稍等一下，我先给技术部打个电话。”
我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脑中不自主的空白，努力让自己深呼吸，然后放松。
他拨通了号码：“刚刚有位测试人员10分钟就醒来了。那位测试人员所使用的仪器编号是CT-40846416”
我听不清电话另一头说了什么，却见这位技术小哥探过头，面朝我：“你叫什么名字？”
“向方。”我无力地回答
“嗯，是叫向方。”
是叫向方，这个回答还真是精妙。看样子对面的技术部所询问的问题不是名字是什么，而是名字是不是叫向方。
听不清电话那头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的。
“技术部让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所有测评人员统一出去。”
我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眯起自己的眼。
那栋高楼，我的确无数次见过，最后一次见到它，应该是在——
是在？
头脑中依旧昏昏沉沉的。
清晰的血迹与那把沾满血迹的水果刀，在我眼前跳动着。
我无法继续思考下去，浑身疲惫而又无力。
周围的同事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很是痛苦。看样子，他们应该也遇到那群恶狗了。
是，疼痛如此真实，真实到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这个模拟系统模拟的是面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反应。
如果恶狗是一种象征，那么它所象征的大概是走投无路、一无所有的心境。
如果有一天，你重重跌倒、你再也站不起，你发觉自己早已一无所有，你会如何选择？
我的选择，大概是逃避。
这个办公室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个身着白衣戴着口罩的人轻轻在技术小哥的耳边耳语一番，我看见技术小哥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而又惊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