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远茫然摇头,靳穆道:“我前几日听人说他要来京城看你,恰巧我也要来京城查案,便想约着结伴同行,可他以还要去见几个生意伙伴的理由回绝了我的提议。”
理由合情合理,靳穆也适时换了个问题,道:“苏公子,你在李府所见到的柯无赦,和颍州那夜你遇到时相比,可有什么异样?”
李府的柯无赦,不动手时毫无威势,杀起人来残忍暴虐,至于颍州那夜,苏远当时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也记不清了。苏远如实相告,靳穆又道:“柯无赦的那对金刚爪想必你有近距离看过,可否大致叙述一下它的构造?”
苏远回思片刻,道:“金刚爪外形看上去像一对手套,只不过这对手套是用铁铜之类的金属编织为网而成,其指尖处修长锋利,套在手上每一根铁指皆可单独运转。”
“单独运转……”靳穆若有所思,抬头见明诲那边终于将此行下山惩凶的目的讲明白了,忙对苏远道:“苏公子,你们陪这位高僧多聊一会儿,我先走了。”
“靳捕快,你这就走?”什么都没有招待,苏远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次来京,一是找你问询案情,二是对欧阳霸天开棺验尸。可这位明诲和尚总是阻扰我开棺,说什么欧阳霸天轮回转世,我若开棺就会影响到欧阳霸天投胎,简直迂腐至极。”靳穆小声咒骂,步子悄悄外移,趁明诲不备,溜到了院外。
临近黄昏,明诲终于离开了李府。起初他询问的还是柯无赦与欧阳霸天打斗时的情状,之后便开始宣扬佛法禅理,从北宗神秀谈到了六祖慧能,从极乐世界聊到了六道轮回,纵是混迹官场多年的李维国,到最后也承受不住,暗中吩咐仆人送来美酒佳酿,端上鸡鸭鱼肉,送走了这位高僧。
酒肉既上,李维国索性喊来李清妍和谭松,四人一道,共进晚餐。
苏远蓦然意识到,原来已有许久未与李家父女同桌用餐了。平日每到饭点,李维国从不会主动唤自己前来,而自己不经世事,也没有意识到其实这是别人疏离的手段。世事冷暖,颍州相见时那个亲切和蔼的李伯父,此刻虽在笑,却感觉没那么友善了。
或许是不希望清妍和自己交往吧?苏远的心忍不住又想沉沦,忽听外面的门房秉道:“大人,有客求见,称是朝中官员。”
李维国忙迎了出去,外面站着三人,前两人是朝中大臣无误,依次是胡赞和李可度,不仅官居要职,还是宰相赵普的亲随,可这第三人……怎么是苏定海之子苏辽呢?
胡赞朝李维国打了个招呼,道:“老李呀,好久不见,前些月承宗大人的婚宴,怎没见到你呀?”
承宗大人是指宰相赵普的长子赵承宗,两月前,他与当时还是枢密使的李崇矩之女完婚。见胡赞问起,李维国急忙应道:“哎呀,胡大人,那时有人惨死在我府上,老夫阴气缠身,实在是不敢去参加喜宴呀。”
胡赞嘿嘿一笑,旁边李可度道:“胡兄,算了算了,我想李大人也不是故意不来。对了,李大人,忘了给你引荐了,这位是颍州的富商苏辽苏老板,为人仗义疏财,昨夜请我和胡大人在白矾楼痛饮一场,直到天明,痛快痛快。”
不同过去苏远所熟悉到的模样,苏辽今日穿着上好绸衣,商贾打扮,魁梧的身材略显突兀,举手投足依稀可见昔日父亲经商时的风采。“伯父好,我昨日方到京城,陪两位大人宴饮,谈了几桩买卖,是故今日才赶过来。我小弟苏远这些月借住在贵府,有劳伯父您悉心照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维国笑回道。
那边胡赞和李可度也纷纷夸道:“这位苏老板出手阔绰,美酒佳肴,名妓邀陪,少说也花了两百两,只是这赌技尚需磨炼,一晚上的叶子牌,输了近三百,只亏不赚。”
苏远倒吸一口凉气,大哥向来行事节俭,现今一掷千金为哪般?望向大哥,苏辽笑了笑,示意不必挂怀。
进到正堂,兄弟相邻而坐,苏辽关切道:“小弟,这些日过得还好吗?”
苏远百感交集,轻声道:“大哥,我过得很好。”
“那眼睛怎么红红的?一夜未睡吧?”苏辽瞥了眼李维国,压低了声,“小弟,如今虽说父亲不在了,但你也不必自惭形秽,家中生意我已接手处理,你好好读书,备战科考,大哥永远是你身后的靠山。”
手足之情,血浓于水,种种失意怅然,此刻风轻云淡,苏远感动至极,用力点了点头。
苏辽望着弟弟的脸,从桌上取来一杯酒,学着父亲的动作,将杯子放在掌心上轻掂了惦,发暗力弹起杯中酒水。水弧高高跃起,似和过去苏定海运掌力所成的没有显著分别。“小弟,在感情上,我和父亲的看法不同,若真是两情相悦,就不要轻言放弃,他们李府虽说是官宦人家,但我们苏家又岂会低人一等?”
原来大哥掷重金,邀达官,是为了来李府给自己撑门面。兄弟不言谢,千言万语抒不尽心中情,苏远牢牢握紧了苏辽的手,发誓绝不辜负大哥的心血。
* * * * *
城郊墓冢,凄凄凉凉,乌鸦时不时落在碑上,吱吱呀呀怪叫几声。
欧阳霸天之墓,短短几个字,便浓缩了一个人一世的生平,靳穆轻叹一声,他同欧阳霸天一样,无父无母,无亲少友,不知未来是否同他一样,埋没山野,无人祭奠。
朋友,我来看你了。靳穆浇了壶酒,视作与这位素未谋面的同侪打过招呼,接着拾起铲子,开始了此行的目的,掘墓开棺。
棺板移开,见到同侪的死后尊容,靳穆长出口气,幸是秋冬季节,尸体腐烂迟缓,欧阳霸天的五官容颜未有明显改变。
褪去欧阳霸天的外衫,前胸的致命伤展现出来,五个铁指留下的指洞分布在心口处,甚是显眼。靳穆从怀中取出七张纸,每张纸上同样绘着五个由铁指留下的伤口,伤口间距整齐,一看便知是由同一件凶器造成的。
靳穆拿着纸与尸身比对了会,然后站起身,轻轻合上棺板。
原来如此,看来苏府的这桩血案,没有那么简单。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