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在眼前,京城在百里之外,可家在何方?街上人来人往,安宁祥和,可苏远无心流连,望着繁华的美景,忆起得却是那夜的惨状,勾动出心中无限的悲凉。
一座古朴的酒楼斜倚在道旁,壁上的朱漆淡去,横匾上“醉晚楼”三个大字折射着夕阳的余光。黄昏日落,苏远进到醉晚楼,找了张临窗的小桌坐下,点了两个小菜。
店小二没有立刻离去,向苏远推荐道:“本店的招牌乃淮阳当地名酒陈州特曲,酒香醉人,口味醇厚,客官可要来上几坛?”
苏远心绪低沉,木讷望向窗外。店小二自作主张,指着苏远右手五指道:“客官,你可是要五坛?我这就去给您拿来。”说完撒腿就跑,生怕苏远反应过来。
醉晚楼看似破旧,实是百年老店,名气颇佳,正值饭点,酒客熙熙攘攘。西北角,两个大汉端着酒坛畅饮,酣醉之余划拳行令,兴致正旺。正对门,一大家男女老幼围坐一席,桌上摆着十来道美菜佳肴,欢度天伦时光。靠近苏远的桌子,则坐着三个江湖客,上首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双臂甚是粗壮,眉毛浓密,国字脸,鹰钩鼻,加之黝黑的肤色,坐在椅上犹如太岁金刚,足下放着一件足有一人长的器物,用布裹着,瞧不出具体形状,下首两人,一个相貌无奇,背负一柄单刀,另一个面皮白皙,眉宇间透着轻狂。
苏远回过神,见桌上凭空冒出五坛美酒,正要寻店小二问话,却被一个刚步入酒楼的年轻人吸引住了目光。来人身材匀称,细眉凤眼,白嫩的唇角留有微须,一袭白衣丰神俊朗,腰悬宝剑器宇轩昂,虽年少尚稚,可也称得上一等一的美男子,尤是那双俊目,弥漫着青春的朝气,活力四射,神采飞扬。不仅是苏远,这年轻人甫一进门,酒楼众人便都不由自主朝他投来目光。
白衣青年神色自若,未急于找位坐下,他绕过坐在门口的一大家人,来到那两正在划拳行令的大汉面前,道:“两位大哥,江湖浪迹,萍水相逢,可否赏碗酒喝?”虽不是当地口音,但字正腔圆,纯净清澈。
两个大汉哦了一声,却只倒了半碗酒递了过去,道:“只这一碗,我兄弟二人带的盘缠不多,未有多少闲钱请酒。”。这两人喝的正是店小二推荐给苏远的陈州特曲,一坛酒要一钱银子,如此吝啬也属正常。
年轻人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恭恭敬敬朝两人道了句谢,接着朝那三个江湖客走去,依旧言道:“三位大哥,江湖浪迹,萍水相逢,可否赏碗酒喝?”
下首的两人没有回话,扭头望向上首的黑大汉。那黑大汉倒也爽快,大声道:“来来来,你这兔儿爷,这就给你酒喝 。”说完单手提起了桌上的一坛酒。
年轻人不知兔儿爷是骂人的粗鄙之语,伸手正要去接,怎料那黑大汉手腕猛一发力,酒坛嗖得飞出,直朝他的胸口砸去。
两人相隔不足一步,在旁的苏远见状惊呼,出言提醒却也晚了。只见那年轻人也不躲闪,左足轻点,右足抬起轻轻一勾,飞来的酒坛顺势卸去了七八分力道,随之左掌一托,干净利落接住了酒坛,他举酒自酌,旁若无人,脸上未显丝毫愠色。
那黑大汉却没这般好心情,见一击未中,无名火起,从桌边又提起两坛酒,一手一坛,左右开弓,同时向那年轻人面门砸去。
年轻人这次有了防范,提前将手中酒坛置于脚下,双手齐出,分别去抓两美酒。这次掷酒,黑大汉比之前加了十倍气力,年轻人虽抓住了两坛酒坛,却也被力道一带,往后连转两圈,借力卸力,方稳住了身形。
“朋友……”年轻人话说一半,黑大汉腾得一下,将身前的八仙桌高举而起,连带桌上盘碟飞掷而来。年轻人这回没有硬接,身形侧转,先行避开,可八仙桌来势凶猛,跃过大半酒楼,直朝门口那一大家子食客砸来。危急时刻,年轻人灵机一动,将手中的两坛酒向飞行的八仙桌掷去,酒坛应声而碎,幸也阻了八仙桌的去势,避免了血案。
几番出手皆是不中,黑大汉哇呀呀怪叫,弯腰拾起那齐身长的器物,抖开外裹麻布,一把偃月大刀现了出来。“小子,找死!”黑大汉擎刀在手,纵身跃起,照着那年轻人迎面劈去。年轻人面无惧色,也不拔剑,两足踏地,倒行而退,去势迅疾的雷霆一击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得躲开。酒楼乱作一团,食客纷往街上退散,苏远也想出门避难,却苦于被这使刀黑汉挡住了去路,只得心惊胆战坐在位上,不敢动弹。
二人一进一退,一黑一白,黑的气势汹汹,几十斤重大刀使得得心应手,虎虎生风,若猛虎下山,白的身形飘逸,步法灵动,在桌椅之间迅捷穿梭,似蛟龙游海。黑大汉的偃月刀虽是威猛,可连白衣人的衣角也沾不到,倒是将桌椅劈坏了不少。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
白衣青年初时还有些谨慎,之后见对方伤不到自己,索性倒背双手,一边闪避来招,一边信口吟起了李白的《侠客行》。其实若以刀剑相拼,白衣青年未必能赢下黑大汉,可他的步法快奇,对方全然觅不得近身良机,只逃不打,自是显得游刃有余了。
有人跑去府衙报官,不多时来了一队衙役捕快,为首之人,矮个子,小脑袋,一双鼠目,却只守在酒楼门口,也不进去阻拦。这时,有人将那使偃月刀的黑汉认了出来,指着他道:“这不是臭名昭著的流寇荆楚太岁马刚吗?怎跑到了淮阳作乱?”
随马刚同行的白脸汉子闻言,立时回道:“小子嘴巴放干净点,我大哥乃恭孝王马希萼亲生子,大楚国皇位继承人,岂是你们这帮草民可直呼其名?”马楚国地处荆南,二十年前已被灭国,马刚不过是末代楚王马希萼的私生子,却仗着一把六十斤重的偃月刀,纠集了两三百贼寇,对外称作大楚国的皇位传人,实则打家劫舍,流窜为恶。他这次带着两个心腹手下王山和帅天明潜入京城,本有要事要办,不料在淮阳被人识破了身份。这白脸汉子便是帅天明,不仅随着马刚四处劫财越货,更是一个偷香窃玉,败坏女子贞操的淫贼。
相较帅天明,王山则要持重许多,见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忙朝马刚低语:“大哥,此地离京城不远,耳目众多,如今被人识破身份,不如从长计议,暂留这小子一命。”
马刚追着这白衣青年斗了二十几合,虽想将对方千刀万剐,却也心知不易,见属下规劝便也冷静下来,寻思道,继续打下去,赔了名声是小,万一招来大量官兵,暴露行踪,那可便耽搁了大事,于是收刀在手,朝白衣青年恫吓道:“小子,本太岁今日心情好,且放你一马,若再让我撞上,必将你大卸八块,犹若此墙。”说罢偃月刀往墙上一劈,开出个一人高的洞门,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楼外一众衙役,摄于马刚嚣张气势,不敢阻拦尽皆退避。
帅天明见大哥放了狠话,跟着骂道:“你这小子给爷爷记着,爷爷我今日饶你性命,明日午时再来取你项上狗头。”忽听啪啪作响,顿感脸上生疼,原来是被这白衣青年连扇了数个巴掌,手法之快,帅天明竟来不及躲闪。
白衣青年朗声笑道:“爷爷我记住了,乖孙儿今晚可要好好把脖子洗干净了,爷爷明日来取。”
众人哄声大笑,帅天明心中火起,要拔兵刃,却见马刚和王山人已行远,急忙转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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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呃,背景音乐,还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