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未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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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被外面的喧闹声音吵醒,作为村子里地位最高的长者,他总是习惯而且也有权力睡到最晚。

不过这个习惯看样子今天是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你们都在干什么,平日里也不见得这么吵!”他一边大声吼,一边用满是茧子的手揉着苍老的眼睛,推开木门。

外面是挤成一片的村民,少女们占了大半部分。倒不如说,村里几乎所有的适龄女子都来了。

“什么,你们在送行?公主殿下这就要走了?”

伴随着他意外的声音,头上漫不经心地带着那七色王冠,已经坐上了自己白马的伊兰雅公主开始调转马头,面无表情地朝着村外行去。大红披风的雷昂斯也骑在马上,带着一抹帅到让人有点讨厌的笑容陪在旁边。其余的白披风骑士次第跟随。

“啊,这么一看,公主殿下和大骑士长真的很般配呢。”

突兀的声音响起,在嘈杂的背景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自己所能找出来的最好的麻布衣服,脸上长着一点雀斑的为大骑士长送行的少女,她看着面朝朝阳,并马缓缓前行的帅气骑士和公主殿下的背影,不由得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她就惶恐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同时用棕褐色的眼睛四处乱瞥。就算她从从小只在村庄长大,还没上过什么学,她也从那几个著名的王都故事里学到,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然而周围的人在察觉到这点之前,也都下意识地点头赞同,出声附和。等到终于有人明白不应该这么说时,卷进去的人已经太多了。

然而法不责众。

尽管大部分人连“法不责众”这个词都没听过,但所有人都明白,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么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些话如果在尊贵无比的伊兰雅王都说出来,足够每个人掉三次脑袋的。然而这里是帝国的边疆,而理论上最有权力的执法者——雷昂斯阁下,恰好是最不介意听到这些话的人。

于是,这场由少女们主导,全村人松松散散组织起来的不成气候的送别会,在最后变成了一个混乱的群魔乱舞的菜市场。少女们开始不再顾忌身份的差别,开始随便喊出自己想说的话。

“公主殿下和骑士长大人!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两个人实在是太般配了,就好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呢!”

“没错没错,雷昂斯大人我喜欢你!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但是果然还是公主殿下更适合你!”

少女们开始纷纷送上心形的浪漫祝福,此起彼伏。

只是和少女们的活跃相对应,大部分男人们则一个个冷下了脸,皱起了眉。全都相当嫉妒地看着那个在美丽无双的公主殿下身旁,有说有笑的小白脸骑士长。

你去泡你的公主就好了,干嘛要抢走我的(妹妹/姐姐/女儿/青梅竹马/暗恋对象)啊!

与这份不断膨胀的嫉妒相对应的,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忿:这个家伙不就是有个厉害的老爹吗?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帅了吧。凭什么这么受欢迎啊,一点点气质都没有!啊,要说气质的话,我们村的那个谁不就比你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么!难道不比你更合适待在公主身旁?

对,就是那个谁!

抱着膀子的男人们此刻全都想起了莉莉家的那个,据说是捡回来的孩子。本以为那小子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庄稼汉,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和村子里地位不低的老木匠学了上好的手艺,把自家不成器的孩子通通超了过去。偏偏还生的一副好面孔,最要紧的还是那想不出像啥的气质,可是让身边的姑娘们上心。小白脸骑士没来之前,她们念叨的最多的就是他。

就因为这个,男人们平日里也没少讨厌子枫,遇见他也没什么好的脸色。

不过人心是奇妙的,在这个雷什么的出现之后,便激发了他们共同的前所未有的厌恶。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拿子枫和雷昂斯比较,并且期望他胜过后者。毕竟,子枫再怎么不像庄稼汉,他也是这个村庄的人呐。

这一比,就比出了差距。村西的李铁匠,村口剃头的王师傅,村东头砍树的老林,甚至从刚才就被乱说话的村民们吓破了胆子的村长, 都一致认为:子枫显然更好。

可和那群被帅哥蒙了心的少女不同,他们可没有胆子对着大骑士长喊话,那小白脸看着笑眯眯的,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听说他这次就是要把公主拐到自己的领地,再胁迫她嫁给自己。好像还打算杀人什么的。

啧,你听听,一肚子坏水。

虽然并不相信这些风言风语,但村民们还是谨慎地保持沉默。然而眼睛却开始朝四周乱扫。

那个子枫哪里去了?平日里见都不想多见你一眼,还老在我们眼前晃悠。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怎么还找不见了呢?

听说公主身上的什么铃铛还在莉莉家响了,她还进去坐了一会儿。现在人家要走了,你可不是应该见见吗?

在男性村民们的想法里,最理想的状况就是:公主殿下偶然一瞥,便看到了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般的子枫。然后眼睛一亮,把喋喋不休的雷小白脸丢在一旁,策马朝着子枫奔过来……

他们匮乏的想象力也只能想到这里,可是就是这短短的一个小片段,就让他们产生了仿佛“赢了”一般的感觉。当下更加卖力的寻找起来。只是……

没有。

子枫没有来。

不仅仅是子枫,莉莉也不在少女堆里。

他们究竟去哪了?

伊兰雅公主殿下也在想这个问题。

从今天早上弃剑而去到现在,她早就冷静了下来。

也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他更多的解释。

可是一想到那个清淡少年朝自己说出的那句“那个人,也不会是你”,她就感觉到一股羞愤直接从心底冲上头顶,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再听子枫说一句话。

然而此刻她却发觉自己放缓了速度,下意识的寻找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哪怕只是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人,她的心也会没法抑制的一动,直到定睛一看,发现不是,心才落回原处。再继续下一个循环。

“你也适可而止一点啊!”

公主那少女的羞恼更重了。明明是自己被拒绝了,心本来就应该像是燃尽了的飞灰一般,缥缈的再也不见了痕迹。怎么现在像是一条从草丛中探出半个身子,吐着信子,还不断寻找猎物的绿油油颜色的笨蛇呢?

好,就算是找到了,你要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断地反问自己,她没办法得到解答。只是,她同样也没办法制止自己的行为,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没有。

找不到子枫。

他究竟去哪了?

因为被这件事牵挂心怀,从刚刚她就没听雷昂斯再唠叨什么,也没听人群中的欢呼声。

雷昂斯今天现在心情出奇的好。

身下的白马也很温顺,自从莫名其妙的溃败之后那压在身上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马上就要离自己远去。虽然不清楚公主为什么这么着急走,不过既然她同意去自己家族的领地,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可就由不得她了。

一边对公主介绍着旅途,一边分心听着身后少女们的尖叫和示爱,他嘴角不禁露出了更加阳光的笑容。

雷昂斯大骑士长从来不拒绝少女们的示爱。至于真的和这群村妇发生些什么……呵呵,想都别想。她们根本不配。真的敢把爪子伸过来,腰间的符文剑可不是摆设。

他一边听着对自己和公主的祝福,一边用舌头舔了舔薄成一条线的英俊嘴唇,心里暗自得意。同时,还用眼角偷看公主的反应。

从小到大还没谈过恋爱的公主,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起哄,该会羞的满脸通红吧?同时,她的心底也会种下自己的影子吧?

这群贱民……偶尔也还是有点用的嘛……

呃。

雷昂斯的脸色僵住了。

他和公主也算是熟人,所以此刻他一眼就看出来,公主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同时脸上也哪有半分害羞?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患得患失的焦急。这种焦急,雷昂斯经常在那些和自己幽会的少女们身上看到。

她在找人。她在想和心上人有关的事情。

“嘎吱~”

胯下的骏马身体一声脆响,伴随着马儿的哀鸣。刺眼的太阳从碧蓝无比的天空照耀而下,让雷昂斯猛然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握在了符文剑剑柄上,牙也咬的紧紧的。他迅速低头假装去看马的鬃毛,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那种帅气无比的阳光,没人见到这一切。只是心底的郁结仿佛从根部开始震动的龙环山,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至天崩地裂,终究不可阻挡。

不就是你那个破铃铛响了么?他究竟哪里好?我哪点不如他?

雷昂斯碧蓝色的狭长双眼诡异地红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仿佛远古而来经历无数轮回的战鼓,又好像南蛮之地那流着血的人头山里回荡的不屈怒吼,在他胸前的铠甲下仿若缥缈幽魂,不断聚集。雷昂斯感到身体几乎要爆炸开来,除非他在心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杀人!

雷昂斯要杀人!

杀谁!

雷昂斯要杀贱民!

杀了那个叫子枫的!

大骑士长不再说话,转而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向送行的人群,只要看到一个穿白衣的讨厌少年,他就会立刻拔出符文剑!

不,不是自己平日里对敌人那种一剑剑的凌迟,而是在南方蛮族见识过的,特有的,一刀断头!

曾经自己那如海一般浩瀚无垠,展开可以占据整条地平线,披风可以把草原染白的手下们,都纷纷在冲杀中失去了他们的头颅。甚至是自己,都差点死在那横来直去的刀法之下。而今天,他就是要用这种奇妙的刀法,铲除这个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蚂蚁!

只要,只要他能够在这里见到那个少年。

什么公主的印象?什么未来的大业?去他的。

今天的他,什么都没办法阻挡!

心灵的枷锁似乎被解开,一直以来父亲的权威,公主的轻蔑,以及皇权的压迫似乎都不见了。大骑士长雷昂斯反而因为子枫的事情而感到格外的轻松,这种轻松好像突入尘封古窖里的一口新鲜空气般,让他头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那是充满恶意的,如同魔鬼般的尖牙利齿噩梦之笑。

而这种爽快感也进一步让他下意识的确认,自己当下的放纵和念头是没问题的,完全符合理智,符合对未来计划考量的。

有些正在欢呼的少女好像看到了他的脸,不禁露出惊骇的表情。不过这无所谓,通通杀掉就好了。雷昂斯一点都不在乎。

雷昂斯大骑士长失去了理智。

此刻的他就好像一桶用来炸山的矿洞火药,只需要一点点的火花,就会把点燃它的人乃至周围的一切炸的粉碎。

可是,没有能看到那个少年的身影,哪怕他那个姐姐的也没有。

雷昂斯很急躁,心中欲发不发的怒火让他憋闷的难受。而且疯狂的思维也开始本能感受到不妙——那个平日里无数次禁锢自己,泯灭真实想法的理智思维就快回来了,得在那之前大闹一场,让一切都没办法挽回才行。

然而,不管雷昂斯多么渴望,子枫的身影就好像传说中只在最高空才能凝结存在的七彩宝石一般,始终没办法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究竟去哪了!


PS:

哎呀,又一个月,过去了。这一章居然还是一个月之前写的,没有发上来的...真是感慨啊。上个月我都在干什么呢?我在复习GRE来着。虽然之前考过,但是分数不太够。这次终于过了三百二的大关,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对我来说算个人生成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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