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双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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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际一片荒凉。

几缕残阳。

无数散落的兵器在地上交织成冰冷的铁林,好像要把天穹撕裂成两半。

血,血红色的土地。无数残断的肢体碎片四处横陈。

远方天空悬起一个无比惊悚的黑影,颀长的双角,遮蔽半个天空的翼展,以及好像可以反射一切的,森森的麟甲,

是灭世的黑龙。

公主殿下发觉自己正倒在地上,一身洁白的铠甲被鲜血染的通红,手边还有一把残破的剑。

平日里绝美的面庞现在就直接埋在翻着腥味的褐色土地里,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连呼吸都很困难,更别提撑起身子了。

那么我现在能做什么?我现在要做什么?拿剑朝远处的怪物刺去吗?

与那庞大的身躯相比,面前不远处的剑就好像牙签一般可笑。

“公主殿下!”

背后传来的,是老将军的值得信赖的声音。然而那声音却带来了并不让人安心的消息。

“国家……已经完了……”

“怎么会……”

“所以,没用的。”老将军的声音显得很是低沉:“灭世黑龙杀了所有人,我们是仅仅剩下的了。而且,很快也要死了。”

仿佛要应和老将军的话,天边的黑龙开始悠闲地摇动翅膀,仅仅是这样,便带起了撼天动地的飓风。

飓风盘旋着,哀嚎着,里面仿若有几千万把剪刀一样,把附近的兵器,尸体,以及其他一切东西拧做碎末,同时让自己的颜色变得血红。

“公主殿下!”老将军的声音变得急促,还带上了一股血气:“虽然我们以往自认不凡,但是在真正的天灾和命运面前,真是这样的渺小。请您抬头看看那飓风吧,活人卷进去,便是要被千千万万柄刀刃划碎身体才能死亡。而为了……”他的声音顿了一顿,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而为了您不要忍受那样的痛苦,老臣斗胆先让您了结。”

说着,公主便看见面前的断剑被人捡了起来,冷冰冰的剑尖对着愣愣的自己的眼。

“先让您了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先杀了自己的意思。就是自己快要死掉了的意思。就是自己的脑袋会被从脖子上砍下了的意思。

那样的话……不要。

我不要死。

体认到这一点,公主殿下的心变得冰冷与顽强。尽管能够从地面的震动格外体会到不远处迫近的飓风那恐怖的威力,她还是不愿意自己放弃。

用尽全力,不要在这里死去。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用右手握住了猛然刺过来的剑。

唔,好痛!痛的快要死了!

从来娇生惯养的她头一次受这么大的伤,忍不住就想要下意识的松手。可是她还是紧紧抓牢断剑,不让它前进一分。

因为…不想死。无论如何。

“公主殿下!”老将军愣了一下,声音里仿佛带上了哭声,说不出的凄凉和嘶哑:“您怎么还不明白,伊兰雅帝国完了,我们的人也都完了,只剩我们两个了!”

公主不闻不问,手里没有片刻放松,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

“而且……”老将军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让她大为动摇的话。

“您明明是左撇子,为什么下意识要用右手来接我的剑呢?”

是啊,为什么呢?

脑海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剧痛随即传来。左边,右边,上边,下边。全身没有一处不被疼痛所覆盖。刚刚用手握住断剑的那点疼痛在此时只不过是春天从天上掉下来的细雨。公主骇然发现,自己平日里细心呵护的洁白的左手,已经感受不到了。而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去想。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已经习惯了美艳的脸蛋,几乎要被数道火辣辣的伤疤碎成几片。

这样!这样的自己,真的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而且,右手上的断剑的力道在此刻又突然增加,伤口的疼痛与正在扩大的伤口的疼痛互相交织,穿越过心底的惊慌失措,形成了一片几乎无可撼动的巨浪冰山,直直地撞碎在公主最后的求生欲望前。

“咚咚咚咚咚”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连接天地的血色飓风已然迫近。几乎能用耳朵听到其中铁屑互相摩擦所聚集成的剧烈风暴,那是让所有生命全都胆怵的终焉之曲。

“来不及了公主!快做决定吧!”

老将军的怒吼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紧张的氛围陡然再度升腾了好几倍。可是,公主不顾周围的一切,直接喊出了心底最真诚的声音。

“不要死!我不要死!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活下去!”

随着这撕心裂肺的怒喊,周围一切在几毫秒之内全部熄灭,断剑,老将军,黑龙,飓风,血和残肢,全部消隐,只留下无边的黑暗和心底的回响。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浑身是汗的做了噩梦的公主的左腰间,黑龙之角的红光一闪而逝。

巧合或者不是巧合,同正在小山村里做噩梦的伊兰雅帝国的公主一样的是,子枫此刻,也陷入了梦境当中。

不过,他的梦境,就显得平和的多了,却也显得更加诡异。

“今天我就要把无上雕刻绝技交给你!”老木匠今天嘴里并没有叼着什么,反而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对在梦中还只有几岁的子枫这样说道。

年轻的子枫丝毫没有察觉,睁着那双纯洁的大眼睛,兴奋地点了点头。

“那就随我来,我让你看三尊雕像。这,可是我师傅的师傅传下来的。”

老木匠伸手打开了一扇老旧的木门,露出其后黑洞洞的内里。他不再前进,而是在门边笑咪咪地期待地看着子枫。

年轻的子枫朝着屋子里走了过去。

只是刚刚迈脚,背后便有声音响起。

“子枫!不要进去!不要!”

转过头,是莉莉,正站在院子门外。这个时候她似乎前所未有的焦急,嘴里不断的重复一句话。

“哎,莉莉!”老木匠这个时候不高兴了,他瞪大了那双苍老的眼睛,白花花的胡子气的一跳一跳的:“我让这孩子进去看雕像,是为了他好,是为了他将来有出息。你掺和什么热闹?”

莉莉的声音消失了,可是她的嘴还是不断地做着口型,脸上的焦急也有增无减。

“怎么样?去看看?”老木匠露出了子枫熟悉的笑容。

子枫看看满脸紧张的莉莉,又看看一脸慈祥的老木匠,还是决定相信师傅一把,毕竟只是看看雕像,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这样想着,他回头对莉莉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便转身走进了木屋。

“咔。”

这一瞬间,现实世界仿佛都一顿,好像有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发生了。就好像河水跃进悬崖,石子踏落低谷,穿越亿万距离洒下的阳光终于接触到了脆弱的雪地。从比缥缈至极的地方还要缥缈,比晦涩无比的地方还要晦涩,人类思维所不能共鸣之处陡然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一次,又要失败了吗?”

就在离子枫的住所的几间院子远的公主殿下的临时居所,数名骑士拱卫的中心,躺在床上的伊兰雅公主的腰间,肯拉特黑龙之角红光大盛,其状诡异,充斥满屋。而外面全神贯注的守夜骑士不曾察觉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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