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 23：18
嘎吱——叽——
螺丝钉松动了的老旧路灯立在小巷的尽头，随着不时拂过的风，痛苦地呻吟着。昏黄的灯光摇摇晃晃，忽明忽暗，还让年岁颇久的厚重灰尘遮住了大半光亮。
房角下积了大片冰湿的水迹。蜷聚在墙角的猫发出被人踩到了尾巴似的凄厉的怪叫声，并借着小巷，将哀嚎声无限放大。
不锈钢制锅具的撞击声在相对立着的两面湿腐得得老墙上撞了几个来回，继而涌出了浓醇的肉香。
苍白的发丝被路灯镀了一层老旧的昏黄。老妇掀开掉了漆的锅盖，用泛着冷光的长柄勺将锅中煮沸了的浓汤推了几下。
白色的水汽和着肉香，使得老妇的模样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哦！田思如你看！我找到了！怎么样？我早说过我的鼻子是很灵的吧？”少女小巧的身影从胡同中跳出来，上了些淡妆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扭头对身后的女伴炫耀着说完，拉过木质的小凳坐了下来：“啊~终于又找到奶奶了！来两碗肉汤！”
“真是的！叶子臻你一闻到肉汤的香味就撇下我！这小胡同里一点灯光都没有，简直要吓死人！”紧跟着从胡同里小跑出来的女孩子，还保持着双手捏拳放在胸前的紧张姿势，皱着眉头小声抱怨着。
“呵呵，”老妇盛好肉汤，搁在简陋的木桌上。搓搓手，对叫做田思如的女孩子眯眼笑道，“奶奶我之前不是教过你了吗？子臻她一跑呀，你就赶紧抓住她的衣角，就一定能跟上啦。”
“得了吧！像田思如反应这么迟钝的人呐，等我跑出去老远，脑子都未必能转得过弯来。”叶子臻将其中一碗肉汤端到自己的鼻尖下，一边摇头晃脑说着，一边用力张大鼻翼，贪婪地吸进一大团香气后，满足地叹道：“好怀念啊！感觉几辈子都没有闻到这味道了一样！”说着，便匆匆吹上几下，小心翼翼地啜进小小一口汤，“呼~太棒了！真是不管吃过多少次都觉得不够啊！”
“子臻你简直是吃上瘾了。考虑考虑以后和应奶奶一起住好了。”
田思如拍拍白色的裙子，放低了身子的重心，慢慢坐到有些过矮的小凳上，接过叶子臻顺手递过来的汤勺，小声调侃道。
“唔！田思如介个主意不错！”叶子臻正叼着还烫着的肉块，听田思如这么说，张嘴把肉一含，仰起头，呼呼地吐出口中的热气，口齿有些不清地发出赞同之声，“这样也省得我总得到处找奶奶的摊位了！呐呐！奶奶，怎么样？我会让我妈付伙食费给你的！”
“看你，又这样了。”田思如放下刚端起的碗，从包里拿出纸巾，替叶子臻擦去嘴角因为口中的肉块实在过烫而流出的唾液，“子臻你就不能吹凉了再吃吗？”
“田思如你能明白啥叫肉到嘴边，根本等不及吹嘛？”
“我怕烫，恐怕不太懂。”
“奶奶你这汤到底是怎么做的呢？要说我妈做饭也不差，可是试了好多回，连三分之一好吃都做不出来。尤其是肉——啊、该不会用的是人肉吧？”
“又来了！叶子臻你还真是总喜欢说些唬人的瞎话！”
嗔怪着，田思如将手里的纸巾使劲拍在叶子臻的腿上。
“我才没乱讲呢！”抓住差点从膝头掉落的纸巾，叶子臻将口中嚼烂了的肉咽下了，说，“只是田思如你从来不关心这类事才不知道的！虽然消息封锁得很紧，但总归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毕竟持续了这么些年也没有捉到凶手啊——恶性连环杀人剥皮案。”
“啊！！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了、啦！”
“砰”的把碗一放，田思如张开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尖声哀叫起来，试图盖过叶子臻的声音。
见到田思如如此大的反应，原本打算一句带过的叶子臻顿时来了劲，往田思如的身上一挨，嘴唇凑上她的手背，坏心眼地把声调压低了，故作阴森缓慢地吐出字：“田思如你听我和你细讲啊，据说这事呢，从、嗷！”
“子臻你明知道思如是真害怕，再吓唬她，奶奶会生气的！”
老妇收回枯瘦的手，皱起眉头教训了揉着脑袋的叶子臻一句。
“奶奶你怎么能这样呀！”
皱巴巴的嘴唇抿了抿，老妇又补充道：“以后也不要子臻来喝汤了，反正奶奶这里煮的是人肉汤，指不定哪一天就会把你杀掉煮了，卖给别人吃！”
“啊——真是的！”这就生气了，“我这不就是逗田思如玩玩嘛！”不好向老妇大发脾气，叶子臻咬咬牙，瞪向身边坐着的，正小心翼翼对上自己目光的田思如，“田思如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这种事又不会发生在咱们身上，你有什么好怕的？真没意思！”把手里的纸巾挺重一下拍在桌上，发泄完了的叶子臻端起碗，闷头囫囵吃着肉，不时被烫得皱皱眉头。
田思如也不敢回嘴，只得抱歉地吐吐舌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着才是。直到眼看着叶子臻的碗就要见底了，才想起自己的肉汤还是几乎满满一碗：“子臻你怎么又吃这么快呀，等我一下。”
喝进最后一口汤，把碗“咣”的一搁，叶子臻拍拍衣摆，站起来：“田思如你付钱！还有，别跟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口中还未嚼烂的肉块使她冷冰冰撂下的话变得含含糊糊。说着，就真把自己的东西提了，头也不回进了小巷。
“哎……！”
“子臻这大小姐脾气也真是够坏的。”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老妇目送叶子臻长长的马尾辫一甩，纤小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黑暗中，收回目光，对田思如这样说道。
“应奶奶你别放在心上，子臻她发脾气没恶意的。她有时候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刚才也不是真想对你嚷嚷的。”
“嗨，我怎么会生气呐？”老妇把嘴一咧，说着，掀开锅盖，往田思如的碗里又添了一勺热汤和两块肉，“子臻消气恐怕是还需要一阵子，你慢慢吃，让那小气丫头等着去！陪我说会儿话，吃完了，奶奶陪你走出去。吃东西的时候要心平气和，细嚼慢咽，才会长寿啊。”
小巷深处此起彼伏的沙哑叫唤的猫，在某一声拔高的哀嚎过后，消声匿迹了。
田思如捧着手里的白瓷碗，忽然觉得，肉香有些太浓了。
※※※
11：59
[子臻你有在等我的吧？应奶奶这下字有客人走不开，马上就陪我出去了。]
“哈。”
几乎混在黑暗中的人不由一笑，一字一字按道：[嗯，等你啦。]点下发送键后，随手便将手机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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