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语提着酒菜上楼时，正遇上黑羽若雪，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就抽身离开，却被叫住了：“鬼少侠能来我房间一下吗，我有件事想求少侠帮忙。”
鬼语倒是也不在意，提着酒菜走进放在若雪屋里，捡了个位置坐下：“黑羽小姐有什么要求，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若雪也坐在位置上，微微欠身请求道：“那个，鬼少侠既然是朝廷的人，能不能帮那几个舞娘再谋一条生路。”
鬼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问道：“若雪小姐说的可是青林镇酒楼里的那几个舞娘？”
“正是，我知道鬼少侠侠肝义胆，为了保护她们不惜与那些剑客交手。要是您能出手帮忙，那我就放心了。”
鬼语摸了摸后脑勺：“你是听谁说的，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
“早就有人来向黑羽风通风报信了，当时我正和他聊天，这会儿他大概已经赶到酒楼。鬼少侠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就连小风哥哥也对您刮目相看呢。”
好你个黑羽风，不看好自己的人，还跑到这儿来和妹子聊天，逼得自己去做那得罪人的事。鬼语心头猛然有些不爽，但又不好发作，只好另找些话来说：“这事你交给黑羽风多好，他也算得上是黑羽家的青年俊才了，他出面的话，黑羽家安置几个卖艺的女子总不是问题。”
“他可还是个小孩儿，那几个大姐姐交给他能放心吗？若是交给……”
鬼语连忙打住：“停停，别看我长这样，其实也还年轻着呢。而且我现在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带着几个舞娘回京都复命恐怕不太合适吧。而且那个黑羽风若是没有妻子的话，倒是正好可以从那几个舞娘中寻一个漂亮的。”
“他脾气倔着呢。”黑羽若雪说到这叹了口气，“至于去昆仑派的事，我又问了几次猎叔叔，但他都没有给我答复，我怕……”
“小姐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和他说清楚，他如果还要拖延的话，大不了我亲自护送小姐去昆仑。”鬼语脸色严峻，指着屋外，“我从几个投降的守镇保镖那里得知元荣身边还有将近百来个人不说，加上林城盗贼，也能凑出个两百人的队伍。虽然黑羽猎仍旧稳操胜算，但考虑到战局多变，大小姐您还是早点去昆仑派为好。”
“那就有劳鬼少侠了。”若雪倒是巴不得让鬼语早些去见白晋。
而鬼语也巴不得若雪称他为鬼少侠，毕竟自己原本年少时就虚度了不少光阴，能被称为少侠，也算是弥补了他原先的一点失落。
“不说这些不快的事了，对了，鬼少侠是为何要当锦衣卫呢。”
“不是为何要当，锦衣卫好歹是朝廷官员，有什么理由不当呢？”鬼语说道这，想起来若雪是大家闺秀，不明白他这些升斗小民的苦处，“我也不过是商旅出身，父亲除了保我衣食外，并不能给我太多阴庇。能当上锦衣卫且不说光宗耀祖，至少也算得上在江湖混出些名堂来，不用见到那些牛鬼蛇神就点头哈腰的了。”
“可我觉得商旅也很好啊，既然你父亲能保你衣食，证明生意也做的红火，为何你不继续经营父业呢？”若雪觉察到鬼语脸色发沉，立刻说道，“怎么，鬼少侠，我说错什么了吗？”
“弯腰，跪地，磕头。”
“这是……”
“这是商人的基本功。”鬼语叹了口气，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商旅大多都没有背景，官府对商旅冷漠倒也罢了，而帮派对待商旅却是更是百般苛刻，交钱消灾都是小事，很多时候还要去帮派的堂口登门讨饶。一趟跑下来，钱都到了帮派的口袋里不说，心里不是滋味倒也其次，可是我很难受。”
对，非常的难受，那种感觉似乎包含着这世间所有的情绪：哀伤，愤怒，嫉妒，失落……
又或者，最致命的是这些情绪背后那种不安全感，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自己也不过也是这世间无数无法掌握命运的人之一。
若雪见鬼语说的伤心了，连忙劝道：“没什么啊，鬼少侠智勇双全，这不是当上锦衣卫，光宗耀祖了吗？”
鬼语微笑道：“若雪小姐当真是折杀鬼语，究根结底，我也其实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罢了。小时候，父亲盼望着我能够多读书，博取功名，可惜我年少不更事，又不是读书这块料，来来回回只勉强得了个秀才。父亲又让我学门手艺，糊口饭吃，可惜一年下来我跟同门师兄弟相比，又学艺不精，索性也就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功夫，打算仗剑自谋出路。辗转各处三月有余，才得了这锦衣卫一职。”
“唔，想不到鬼少侠还有如此的一番境遇。”若雪似有所悟，“这么说来，鬼少侠可是在责怪自己的父亲没有为自己挑选合适的出路？”
“非也，其实我很敬重父亲，需知像他那样又能禁得起帮派刁难，又能赚取些许银子的商人很是少见。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读书学艺。”
“这又是为何？”黑羽若雪兴起几分好奇。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受到束缚，还活的丝毫没有安全感。每当看到像父亲那样优秀的人居然还要对那些不学无术的混混磕头赔罪，我心里便是对未来十分的伤心。”鬼语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曾经也把这份苦恼告诉了父亲，但他以为这不过是我太软弱了，而我的母亲也认为我这是为偷懒而找得借口，只有师傅认真听完我的苦恼，并送了我一句话。”
“哦？”
“‘去江湖吧，在那里，寻找属于你的答案。’也正是这句话，我才终于有信心在江湖中一试身手。天涯之广，必有我的一片栖身之所，现今看来，师傅说对了。”鬼语得意地解释道，“自从接触师傅后，我便感叹世间居然还有如此之人，轻易便可揣摩到他人的心思。他是我的良师，亦是我无话不说的伙伴，很多不感与父母诉说的事，大多都会吐露给师傅。”
若雪听到这，眼神略微黯淡：“鬼少侠好歹父母具在，我的父母早在……”
鬼语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连忙劝道：“不要紧的，昆仑派的白晋善解人意，姑娘对他的情意，他必定是知晓的。日后姑娘也会在昆仑派有自己的家人，到那时，我可要来喝满月酒啊。”
若雪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和白晋的女儿，只是她到底也是个深闺大小姐，听到这难免有些害羞，可这时，守在外面的丫鬟却跑了进来：“不好了，那些剑客闹事，和黑羽风打起来了！”
若雪只是一小姑娘，听到这只是惊得呆住了，鬼语没有多说什么，抱拳说道：“黑羽小姐放心，在下立刻过去看看。”
“要小心啊！”
“放心，那几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剑客，是伤不了我和黑羽风的。”鬼语快步跑下客栈，朝酒楼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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