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山穷水尽

摩擦力是人类、是世界运行的一部分。

因为有着摩擦力,所以人才能控制自己前进后退,轮子转动才能前进,能量通过摩擦而传递,能量同样也因为摩擦而损耗。

因为摩擦力,所以螺丝可以拧紧,所以衣物可以附着,所以物品可以聚合在一起。

那么,如果摩擦力没有了呢?

“我的能力,是A级的摩擦消除,三米之内的除了我脚下的地面,消除了摩擦力之后,”柏舞檬站起来,低头俯视着倒在地上的特希维拉,“你是起不来的。”

“我之前确实是轻视了你,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柏大小姐居高临下的说着,“不过,综合你的情况来看,只要限制住你的行动,那么你就没什么威胁了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柏大小姐的能力,对于风纪委员这个工作的相性真的是太高了。

对于敌人,消除摩擦力,任何人倒地之后都丧失了爬起来的机会,就算是史前霸王龙,只会在地上原地乱动的话……嗯,至少威胁性降得很厉害不是吗?

武器什么的,通过计算过的高强摩擦装置固定在衣服内侧,平时也没有掉落的风险。而需要时将摩擦力消除,便会失去约束自动的滑出来。

又如她裙底的涡轮装置,本来是不具备那种足以将少女的身体托起来的力量的,因为能量的损耗,功率的限制,都会使它的实际应用弱于理论的最大值。然而对于特定部位的摩擦力进行调整后,则可以获得远超预计的超强大功率,也就是说,这个有着走光风险的装置,真正拥有实际使用能力的,也不过只是有柏大小姐一个人而已。

那一小叠金属刀片,虽然锋利但其实也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的切石头如切豆腐,然而,在离开柏大小姐的手之后,柏大小姐可以让其至少保持三秒以内的无摩擦状态,没有空气摩擦的阻力,薄薄的金属片在落地的时候也不会因为接触面而产生多余的摩擦,也就是说,稍加练习之后,一小叠特制的金属片,在她的手里可以发挥的威力,远远超过其他的人。

这才是柏舞檬这位风纪委员的正体,正如现代战争大量依赖于后勤与科技一般,那种凭借个人武力与智慧的时代,早已没落了。借助自己的能力作为突击或辅助,而战斗时主要依赖于高效的风纪委员专用后勤部门的支援,这才是现在风纪委员应该执行的工作方法,

柏舞檬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才会对一向信赖于自己能力(包括个人才能与超能力)的邢裕不假颜色。

啊,对于不用任何道具就能横扫开无双的怪物们咱再两说。

更何况,通常而言,如果柏大小姐突然地发动能力的话,很难被敌人防范。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装的一手好逼的时候突然来个平地摔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接着牛逼的,最少也会稍稍愣一下,然后,发现自己丫的根本爬不起来!

特希维拉趴在地上,不服输的扭动了两下,但除了不小心的泄露出更多的春光之外,并没有什么用。

她的眼睛瞥向了对方的左臂。

原本受伤的那个部位,现在已经被一圈一圈的白色绷带绑的紧紧的。

“呼,这里可是非学园啊!身为常年与不良少年战斗在前线的风纪委员,又怎么会没有可以快速处理伤口的高科技呢?”

急用绷带,虽然看起来仅仅只是普通的绷带,但,快速缠绕后不需打结,不用关注特殊的捆绑方法,也不用担心渗血、透气性、防水等等问题,甚至连消毒之类的防范都不需要,还会有特殊的分泌物,对于伤口进行辅助恢复,对于爱美的女生们来说,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的伤害的话,三天之后连一道疤痕都不会留下来。

用来美容护肤也是很强大的东西了,听说确实有商家在将这种东西的衍生品当做美容品贩卖,销量还不错的样子。

但这些已经不是现场这三位所需要在意的问题。

冷静,要冷静。

特希维拉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

或许可以再用同样的方法,将自己收到的伤害同步到对方身上,虽说刚才把那种效果转移到了徐言的身上,但现在……

少女魔法师刚刚才明白过来,徐言在和自己的打斗中处处没有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也许并不是自己完虐了他,而是他在用这种方法减轻自己魔法的效果。

居然连这一点都没意识到吗?

她知道自己的心绪很不正常,也对于自己的难以决断感到惊异,然而,她将这些东西都归结于那在这所学院里冥冥之中的未知的影响,并以来说服自己,并没有动摇。

可现在,她明确的感觉到,自己正在畏惧。

明确的,那种明确的程度让她明白自己即使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样会面临如今的情况。

畏惧。

看着柏舞檬目光灼灼的样子,回想到徐言那百折不屈,仍拼命坚持着的样子。

少女感受到了畏惧。

不是对于他们力量的畏惧,而是对于他们内心的畏惧。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想搞出这么多事情的!乖乖把书给我不就好了吗?!受了伤好好倒下来不就好了吗?!妥协了不就好了吗?!啊!啊!啊啊!!!

特希维拉忽然明白了,

面对着他们,自己是畏惧的,是渺小的。

不论胜负如何,即使今天的事件发展是自己的胜利,他,她,他们,眼底深处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的光芒与温度,深刻的让自己感受到自己那心中阴暗的渺小。

因为他们与自己不一样,

他们,有着追求,有着意念,有着属于自己决不妥协的坚持。

为了这一份坚持,就算遍体鳞伤,就算有着更好的选择,就算是将面前之人践踏于脚下,他们也决不会放弃、绝不会犹豫。

想到了这一点,特希维拉突然感到一阵脱力。

那么,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迎接失败,品尝痛苦,这才是自己这种人所应迎来的结局,不是吗?自己这样沉溺于黑暗的个体,如果能够让这些光明之人,普照到更广泛的地方,那也算是适得其所了吧。

“你要干什么?”

柏舞檬惊讶的话语传入了特希维拉的耳朵里。

抬起头,看到女性的风纪委员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应该是武器吧,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一脸惊疑的看向一侧。“你别以为这就完了,我还不能确定她已经被制服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

那里——

她费力将头转向另一边。

那是!

她看到了站起来的少年。

那是遍体鳞伤的徐言。

从伤口流出的尚未凝固的血液,还在一滴一滴的向下流着,早就浸透了破烂的衣服。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此时更是无力的垂着,遮住了他的眼睛。

然而这些并不是让人惊讶的,让人惊讶的是,他,站了起来!即使摇摇晃晃,他依旧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的支撑下,靠着自己的双腿站着、立着。

他想干什么?

疑惑在两位少女心中浮现。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都是风纪委员和魔法师之间的事情了,也正如他之前所努力将事情引导的方向一般。

躺着休息吧。这个地步了,没有人能指责他什么的。

“你已经够努力了。”柏大小姐是这么说的,“不要勉强自己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徐言没有答话,而是低头看着起不来已经放弃了的特希维拉,

想干什么呢?想要羞辱自己吗?想要找回一些场子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可是会失望的啊,呵呵。不过这也是人之……

“你说错了哦,”

声音略有些低沉,而且因为垂下来的头发,少女们看不清徐言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少年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和我息息相关的。”

没错,林,特希维拉,还有艾尔兰斯,Pale,又或是其他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人,计划,目的,引导,都是围绕着自己,将自己一步步的,引到了这个地步。

“风纪委员小姐,我们要做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打败她,我们的目标,也不应该是制服她这样的才对。”

但这些是无所谓的。不论他们、不论别人是怎样打算的,只要,不管一切外物与影响,去做最正确的事情就好了。

只要想到了就去做,失败了就失败了,成功了也就是成功了。

“我们应该做的,是尝试着,去拯救她啊。”

这是应该做的事情,这是正确的事情,

仅此而已。

柏舞檬皱了皱鼻子,虽没有回答,但也没有阻拦徐言靠近那位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少女,甚至有意识的控制着少年前方的道路回复了摩擦力,防止他摔倒在地上,看这个状态,要是再受到这种打击的话,可不一定会再有力量站起来了。

脑袋微微刺痛,这是在这种状态下执行精密控制的副作用,但她轻轻晃了晃脑袋,驱散了不适感,默默地看着徐言慢慢蹲下,冲着精致的少女,伸出了手。

“之前,我们是敌人,”他说,即使是刚刚经历那样的战斗,他依旧不带一丝作假的说,“现在,我要帮助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去做任何一件我认为正确的事;而如果倾诉能让你好受些的话,我也不介意做一个倾听者。”

柏舞檬皱了下眉头。

危险的发言,危险分子。

要说喜欢还是讨厌的话——

自然是前者。

特希维拉,

听着,听着,突然感到鼻子一酸。

如果那几年,有人像这样宣言要拯救自己的话,

如果那几年,有人像这样对自己伸出援手的话,

如果当初,自己能遇见他的话,

那么现在,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会大有不同呢?

不,应该说,是一定会完全不同的吧!

可能自己与魔法绝缘,可能自己会变得软弱,

可,或许会更快乐吧。

第三位的暗示,常思雨的劝解,还有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那一份渺茫的希望,

终究汇集到了一起。

一片茫茫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线光亮,

五味杂陈,不可名状,陌生的感情涌上了特希维拉的心头,呆呆的盯着那伸出的、还带着丝丝血迹的援手,

多好啊,这份援助,可是面向自己的呢……

似乎有什么凉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过。

这种感觉对于特希维拉来说已经是模糊而陌生的,但在记忆中,她还是快速的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自己,流泪了吗?

真是,失礼了啊……

“我可是要成为正义伙伴的男人啊!”

少年的话传入了耳朵,理解之后,却在这严肃的场合下带来了莫名的笑点。

“呵……呵!”不同于过往的冷笑、哂笑,而是带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解脱,

或许,真的可以依靠呢。

柏舞檬,看着他们,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成为了配角,但,柏大小姐,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没有打断。

帮助别人,不要回报,对于任何这样的机会,她都会去做。

她听见特希维拉,娇小的魔法少女,那又哭又笑的、何等狼狈的话语:“如果、真的……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因为抽咽,即使强做出笑脸,仍断断续续的语言。

听到这话,徐言似乎稍稍错愕了一下,又似乎仅仅只是幻觉,说着:

“你不要——”

有力的话语,

“这么自卑!”

安静了一会,不再被压抑着的,哭声,响了起来。

“请……求您!求您了!帮我吧——把我从这里,拯救出去吧!”

这是名为特希维拉的少女,带着哭腔,喊出的,藏在心底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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