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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还有一张熟悉的脸。
“你呀……啧啧，怎么说你好？”莉莉丝抱着胸俯视着扎克，眼睛里充满了对不满意的玩具的不屑，还有一些别的复杂的东西，“敢当着爱德华的面说出那么中二的话，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使用异能，而且居然只是出去买了些冰淇淋回来，竟然还敢问爱德华吃不吃……嘶——”莉莉丝用眼睛上下扫了扫扎克手臂上被爱德华的大剪刀打出来的淤青，扶额闭眼摇了摇头，“这次没断骨头算你幸运，这事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昏个三天三夜了。”
“我……我不记得这些……”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和骨头都在强烈抗议扎克做出的每个动作，疼痛感一浪高过一浪，“肯定是那家伙又乱来了，我只记得一开眼就被那个吓人的剪刀猛击肚子，然后什么东西从我手里流了下来，最后是一记重击打到我的脑袋上，然后……”扎克摸了摸后脑勺上的鼓包，“然后我就，就断片了……”
“小玩具，你这样乱来，迟早气死爱德华，拿着，”莉莉丝扔出一个小药瓶，“止疼药，吃了它，赶紧麻溜的滚去教室，今天你可不在请假名单上。连续两天挨爱德华两顿揍，你也是第二个……”说完，莉莉丝转头离开了。
黑剑浮现出光芒：“怎么，想打回去吗？”
“不了不了……”扎克刚刚想穿鞋，就发现自己昨天被搬到床上时连鞋都没脱，“我总不能打自己的班长吧，更何况我还打不过他……不行啊，得赶紧去班里，不然又要迟到了……迟到肯定没好果子吃……”
在上课铃响起的那一刻，扎克踏入了班级，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磨蝴蝶刀的爱德华，琥珀色的双眼死死盯着扎克，直击扎克美瞳后面的双眼，细微的磨刀声一下又一下回荡在班里，形成了一种令人难受又微妙的气氛，脑震荡的后遗症还在扎克身体里徘徊，顶着这种头晕又想吐的感觉，扎克坐到了座位上。
“哔——”
讲台附近的铁栅栏升起，教室另一头的铁门打开了，一个女老师走了上来：“同学们，因为王老师生病请假了，所以这节课由我代课，现在，全体起立！”
伴随着课桌和板凳摩擦的声音，几十个人齐刷刷站了起来。
“我听说你们班上课声音不大，反正下节课还是我的，这节课就练声，我今天不把你们整顿整顿我就不当老师了！”
见班级里还是没声音，老师整理了一下手里的一沓纸，递给一旁的守卫，示意他们送下去，一个守卫拿起资料，另一个端枪掩护，开始慢慢下发资料。
扎克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纸——口部操，顺口溜，背面还有朗诵稿件……这都什么玩意儿……扎克在心里吐槽。
突然，一个同学一个飞身，钳制住那个发资料的守卫，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对准了守卫的喉咙，他大声喊：“都别动！你敢开枪我就杀了他！”
除了两个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扎克回头一看，发现是最近才来的一个新生，根据公开的资料来看他似乎有危险人格和反社会倾向，是被亲生父母绑到这里的，当时他在班里大闹一通，要不是爱德华一记手刀弄晕了他，估计当晚课桌都给他干碎。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那个学生大叫道，“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你们为什么相信那两个家伙，直接把我绑架到这里来！绑到这堆疯子里面！这是犯法的！这侵犯了我的权利！快点让我出去！”
“报告，一班出了点麻烦，我需要增援，重复，我需要增援。”
“增nm的援！让我出去！不然我，不然我……”他把匕首用力抵住守卫的脖子，一条细微的血河流进了守卫的防弹服里，“不然我捅死他！快点！让我走！”
爱德华拿起耳塞，堵住耳朵，开始按照纸上的要求做口部操，莉莉丝则舔了舔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两个早就知道了。
“警告，你还有十秒的时间放开人质，这不是玩笑话，”守卫冰冷的声音传入那个同学的耳朵里，“立刻投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他妈的才不管！我要出去！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
“砰！”“哗啦！”
一声巨响传来，把扎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那个男生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手里的刀“当啷”一声落到地上，人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发狙击子弹精准的贯穿了他的头颅。
“报告，危机解除，威胁已消除，重复，威胁已消除。”
莉莉丝走过去端起温热的尸体，对准脖子用力咬了下去，伴随着吮吸声，一两分钟之内，温热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具可怖的干尸。
“啧，真是一群神经病……”被当成人质的守卫拿起地上的资料，绕开吃饱喝足的莉莉丝继续发资料。
“连吸血鬼都敢收，我看这学校也不正常。”
“你还指望这B区能收些正常人？这些疯子要是跑到街上还得了？要不是我们这些人防着他们，这个世界估计都得完蛋……”
守卫发完传单，撇了眼地上的干尸，用霰弹枪对准干尸的头，一枪打爆：“哼，活该……”
“理他们干嘛，你想变成这样的家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老兄。”
“发泄一下不行吗？反正人都成这样了，还是个发神经的，哪来的墨？”
“咳咳，”老师清了清嗓子，守卫关上栅栏旁的铁门，回到了工作岗位，“这具尸体现在就给我处理掉，晦气的要死，对，就你，”老师指了指爱德华，“把它给我扔出去，我才不要看着一具脑袋碎了一地的干尸上课。”
爱德华摘下耳塞，熟练的从兜里掏出一次性手套把尸体碎屑塞进剩余的头骨里，装进放在教室墙上的裹尸袋，扎紧袋口扔出教室，整个流程一气呵成，总共只花了二十秒。
“好，接下来我们继续上课……”
扎克这节课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脑袋里反复回放着那个男生之前的颓废样和他钳制人质时的疯狂样，以及他的尸体是怎样在一分钟内肉眼可见的变成干尸的过程。
“好，下课！班长，现在给我找几个同学把这具干尸扔进焚尸炉里，下节课别让我看到它！”
看老师和守卫离开了，爱德华开始把玩起他的蝴蝶刀，走到了烈和一个男生的身边：“烈，把他烧了，送他上路吧；至于你，用你的异能把他放到骨灰盒里，到时候方便交给他的父母。”
“收到！”“是！”
看着男生用异能浮起干尸，烈的火焰吞噬了干尸，尸体慢慢变成了一团飘在空中的灰烬，最后，灰烬飘进了贴着那个同学照片的骨灰盒里。
“小玩具，想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
莉莉丝坐到扎克的桌子上，看着扎克低头抚摸着自己的黑剑：“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总是有几个想搏一搏的这么干，最后一个都没能出去，要么残废了被学校扔出去，要么自费截肢换义体，要么就像这个一样直接嗝屁了，大部分都是那些不怕死的新生，而且死了也麻烦，班长要写什么‘遗憾的告诉你你家的孩子因为什么什么死了’，说明具体情况，还要被校方问责挨批……嘁，麻烦的要死。”
“什么？”扎克抬起头看着莉莉丝，“可是那可是一条人命啊！怎么就这样……”
“人命？哼，真是个天真的玩具，”莉莉丝那股女王的气概又出现了，“你以为那些把我们扔进来的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他们早就知道了，为此还会买好一大笔保险金，这样等你哪天死在决斗上或是在哪嗝屁时还能拿一大笔钱，我们被他们称作神经病，疯子，在他们眼里，我们活着都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他们天天盼着我们死快点好不浪费空气、水和食物，又想着如何榨干我们活着时的任何价值，就连我们死了他们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吃人血馒头……嘁，真是可笑可恨又可悲的人类。”
“怎么这样……”扎克的三观在这一刻近乎完全碎成渣了，“可是，可是说好的人权呢？为什么政府就这样允许埃克森斯学院这种东西存在？”
“从这个世界被叶子集团和神喵集团这样的大集团统治开始世界就变了，特别的动物会被保护起来，特别的人反而会被当成怪物排挤，我们这些异能者、亚人种族和那些超脱他们理解的人被关到这种地方等死早就被国家默许了——他们怎么会容忍我们这些异类存在？”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小玩具，”莉莉丝紫红色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扎克的双眼，仿佛在审视扎克内心的灵魂，“世界就这样，就算你有那种异能又有什么用呢？世界的规矩不是我们制定的，每个人看似自由，实际上哪个不是提线木偶？被公司、国家、政府、家庭、亲人、朋友和自我约束的死死的，除了那些公司老板和掌权者，谁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接受现实吧小玩具——这是我们的监狱，也是我们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枷锁，世界已经烂到根里了，我们不过是在腐烂的边缘苟延残喘的可怜的蜉蝣罢了。”
这一刻，扎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处在什么地位——相对于世界，他不过是一个渺小的、无助的、可怜的、不堪一击的……尘埃……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
“我劝你别老是想这些东西，因为……”莉莉丝掐住扎克的下巴，把扎克的耳朵拉到自己带着凝固的血的嘴旁边，“你离火太近，就会引火上身；你离水太近，必定坠入深渊，最后，一点存在过的迹象都不会留下……自重吧，‘小丑’。”
这一天，扎克完全是在蒙圈的情况下上完课的，莉莉丝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回荡，挥之不去——对于世界，他还是太渺小了。
是啊，就算自己拥有异能又有什么用呢？世界就是这样，怎么可能让他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可是扎克不甘心，肯定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见鬼的世界，肯定有什么人是跟他一样对这个世界不甘的，但是……
“扎克扎克，喂？”莹儿推了推呆坐在位置上的扎克，“大家都快走光了哦，你不去吃晚饭吗？”
“啊，谢谢你提醒我。”
“嗯……反正同学们都走光了，要不干脆陪我吃个饭吧，怎样？”
“啊，这个嘛……”
“就陪我一下嘛~”莹儿开始撒娇，“就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唉，好吧……”
“耶！走吧走吧！”
走出教室，寒风瞬间扑面而来，扎克不禁打了个冷战——今天只有零度。
这时，扎克注意到莹儿的猫耳朵和猫尾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他不禁问道：“莹儿，你的猫耳朵和猫尾巴呢？”
“啊……这个……嘿嘿，那只是一个小伎俩，”莹儿尴尬的摸着头说，“我异能创造出来的花粉有致幻和扭曲吸入者认知的作用，因此……”
“所以你只是正常人类，对吧？”
“呃……是的……”
扎克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莹儿手臂上渗出的红色，轻轻按了按：“你难道不疼吗？”
“啊？这个？”莹儿抱着手臂低下头，“嗯，疼，但是这种疼才能让我清醒过来，不陷入那些疯狂。”
“看，你没必要骗我，我们是同学，可以互相帮助，而且……”扎克咬着牙，声音低了下去，“我才不相信我们真的是没人要的神经病……”
“扎克，你今天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好，到底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他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一声不吭的朝前走。
“扎克，你说了，我们能互相帮助的，你之前给了我关心和爱，现在我帮你缓解一下痛苦难道不行吗？”
扎克站住了，但是几秒后他又往前走：“这不关你事，莹儿。”
“可是……”
“没有可是！”扎克突然的大叫吓到了莹儿，他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抱歉抱歉，我，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我理解，”莹儿轻轻拍了拍扎克的后背，“这样吧，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反正晚饭提供到八点，现在才六点，相信我，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这……好吧，你带路吧。”
莹儿拉起扎克的手，带着扎克一层层往上爬，到了四楼，莹儿把扎克带进了一个空房间，这个房间除了一张课桌和几把凳子，加上一些粉笔和一个占据整面墙的黑板外空无一物。
“到啦，这间屋子我称为‘思考屋’，”莹儿拿过一张凳子，“来，坐下来，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维吧。”
扎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没有坐下，他走到空荡荡的黑板面前，拿起粉笔，迟疑了一会儿，写下了几个字，但他又擦掉了，在那呆呆的站了会，还是坐到了椅子上。
“看，那棵树上还有一两片叶子没掉呢。”莹儿站在窗前说，扎克顺着莹儿手指指向的方向看了看，还真有一棵树，树上还有几片干枯的叶子没有落下，在寒风中摇摆。
“再过一会就会掉的，”扎克低声说，“就像我们一样……”
“我们？”
“莹儿，那些人把我们扔进这里，不管我们死活，让我们去自相残杀，就算是死了也还要挖走我们身上的最后一桶金，就因为我们是神经病，是他们眼里不合群的人，是他们认为的疯子，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我想不明白，”扎克低头看着黑剑，他多希望这时候黑剑能浮现出紫色的光芒能回答他的问题啊，“如果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满足别人，那我们活着做什么？如果我们的存在只是浪费资源，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活在世界上？如果……如果……”
“如果，我们这群神经病活着是不被认可的人，那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扎克惊讶的看着倚靠在窗边的莹儿，莹儿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现在是年末了，外面的人都在忙于生计，拼命打工挣钱，想等过年时体面的回一趟老家。
“是啊，我有时也会问自己，爱德华也好，莉莉丝也好，杰克也好，特斯拉也好，甚至是烈也好，他们都会思考这些，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思考的，思考自己的存在，思考存在的价值，思考存在的理由，存在的价值是很正常的，但是一旦陷入其中，不管是我们，还是外面的那些正常人，我们的思维都一样——全都是一群疯子，一群神经病，没有感情，没有共情，只知道满足自己私欲的疯子。”
“这……”
“扎克，我之前说过了，我喜欢你，疯狂的喜欢你，疯狂的爱你，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莹儿此时的话没有了之前的疯劲儿，此刻她就是一个手臂受伤，正常，文静的女孩，“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毕竟你现在也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稳定的状态能维持多久，那样病态的爱……对我们都不好，但是我已经身陷囹圄，无法自拔，只有来到这个屋子，自己冷静的想一想，那些疯狂才能暂时远离我。”
扎克沉默了。
“那么，你慢慢想，我就不打扰你了，”莹儿起身离开，在关上门时，她看了看扎克，打开了灯，“希望你能想明白。”
“扎克！扎克！”荧荧的声音传来，莹儿迅速关上门，“你在哪？我饭卡没钱了，借我一下救急好不好？”
“你上来干什么？”莹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找谁呢？”
“关你什么事？我找扎克碍着你了？”
“跟你讲了几遍扎克是我的，你还是听不进去？”
“扎克什么时候归你了？”
“从他关心我的时候开始，我就是他的了！”
“你！你这是无理取闹！”
“哼，本姑娘看你吃不上饭可怜巴巴的，我的饭卡就借你一下，但是钱可是要还的！”
“谁想要你的饭卡啊？我要扎克的！”
“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我……我肯定是要吃的啊！”
“有你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像个大小姐似的是要闹哪样？”
“你！哼！”
“哼什么哼，走不走？”
“嘁，去就去！”
听着走路声越来越远，扎克慢慢站起身，走向黑板用力写下了几个单词，慢慢的，单词越写越多，粉笔换了一支又一支，黑板在越来越多的白字下映衬成了白板……终于，扎克停下了。
扎克看着黑板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思考就到这里吧。
扎克关上灯，融进了那墨色的夜色中，满满一黑板的字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上面写满了……
Who am I（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