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铜币下

话音未落,本殿内就大刺刺地响起奇特的脚步声。

“中川先生?中川先生!”

逃跑?!

米次郎本能地想扣下扳机,但纸窗那一侧漆黑一片根本无法瞄准。

“唉!”

短暂的迟疑后,他跃上钱箱,将自己整个身体撞向纸窗。

纸窗破裂,纤细的木材和薄弱的纸根本阻挡不住执行员年轻有力的身体。米次郎跪蹲在本殿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被地上的木刺扎到。幸好不是玻璃窗,否则自己就得面对一地碎玻璃。

他直起身。本殿果然没点灯,这个房间甚至没有烛台,光秃秃空荡荡,只有黑暗盘踞。本来神社就被树木环绕,光线很不好,现在米次郎站起来又挡住了纸窗的破洞,这房间暗得快不可视物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看见了前方拉开的拉门,和被仓皇打翻的瓷香炉,塔香的尖头在黑暗里微微闪烁。

米次郎没有停下,径直奔向拉门——

“呕!!”

然后他被埋伏在拉门后的家伙扑倒在地,整个面部受到对方从口中喷出的金属粉尘冲击。

中川先生的突袭在米次郎的意料之外,本以为他没有胆量攻击UAG的人,谁知中川先生胆子这么大,力气更是大得吓人。米次郎完全被压制了,握枪的手根本举不起来。

短短的一瞬,米次郎的头颅就被埋进铜屑堆里。他无法呼吸,睁不开眼,听觉也混乱了。

挣扎中他不小心吸入了一口金属粉尘,随机痛苦地咳起来。

铜屑从他的眼睛、鼻孔、嘴巴进入。

袭击者放弃压制。米次郎痛得打滚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一句“抱歉”,还有快速离去的奇特脚步声。

混账东西。米次郎想这么骂,但他没法说话。

眼睛睁不开,肺里像着了火,舌头上尽是铜锈的可怕味道。

米次郎胡乱摸着地板,抓起一把把的铜屑。他摸到了射线枪,太好了,对方没趁机夺走射线枪。接着他挣扎着往朦胧的光源移动,他要从这个房间出去,这里的空气漂浮着细小的金属粉尘。

疼疼好疼好疼好疼——

他两次摔倒在地,又蹒跚站起,呼吸系统和眼睛的灼痛几乎把他杀死。

上原沙罗还在外面!要是中川从正门逃离的话,上原就——

隐瞒实情,攻击执行员,逃亡。中川先生一定和案件有关系,现在这种状况,已经可以向本部发出通缉申请了。不知道嘎拉有没有参与这件事,说不定她什么都不知道,真可怜。

米次郎翻过纸窗破洞,滚落到地板上。他流泪流满面,眼睛疼得睁不开,根本看不清路,接着又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张口哀嚎,却根本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有小狗那样的呜咽。他不住地咳嗽,希望把肺里的火球咳出去,他明白那不是真的着了火,他快要神志不清了。

米次郎想大喊,想让神社外的上原沙罗提高警惕,但他做不到。

他在青石板路上挣扎翻滚,狼狈不堪。

.

米次郎以最快的速度检查装备。

射线枪,健在,能量充足;屏蔽手环,外观上没有损伤,应该还在正常工作;手机,手机可千万别磕坏喽,哦没坏,哇班长怎么打我电话这么多次。

班长的事回头再说。米次郎收起手机,回头瞟了眼本殿。

真是惨不忍睹,香客和神官打起来,把本殿弄得一团糟。木地板上到处是脚印和铜屑,原本古风古味的纸窗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哦等等,钱箱不见了!是被中川先生带着逃跑了吧。

做出袭击UAG这样的夸张事,贪财的本性倒是一如既往。

“上原!”

他呼唤上司的名字,但没得到回应。

周围都是树木,一直延伸到鸟居,这里的隔音效果太优秀。不止隔音,被树木和楼房围绕,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这间神社,连谷歌卫星都拍不到。

“啧!”

米次郎拖着踉跄的脚步往鸟居赶。自己恢复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几分钟?几十分钟?地上看不到脚印,中川先生估计早已逃之夭夭。他不希望上原沙罗遇到中川,她一定毫无防备,如果她遭到和自己一样的攻击——

“上原!你听得到吗?!”

如果她也被袭击……不,她不会的!但是,万一……

最好的情况也是住院吧,搞不好她还会留下后遗症。米次郎愧疚难当,如果不是自己要来这里调查,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也不会把同伴搭进去。

他艰难地移动到鸟居,已经准备好呼叫增援。

必须去救上原沙罗,迫在眉睫。但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米次郎飞速回忆UAG训练的急救内容,不能分类为吸入有毒气体,不是外部损伤,怎么办,正规医护人员到场前我能做什么?

带着愧疚、忐忑不安和焦急的心情,米次郎拖着沉重的身体,终于回到了神社外的小巷。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大为震惊。

“放开我!你的同伴受了很严重的伤!再不去救他——”

上原沙罗高挑的身体微微后仰,坐在叫嚷的逃犯头上。

她还是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掏出枪。白花花的大腿从风衣下摆里探出来。她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踩在着逃犯金灿灿的脸上,纤细的左臂撑住他的眼球,肩膀上小挎包都没滑落。

“上原桑?”

上司可算听到自己在叫她。她侧过头看向米次郎,漆黑的双眸波澜不惊,下一头漂亮的金发随风舞动。这个气质,根本不像擒拿逃犯。

“寺、寺岛?!不可能,你居然没事——”

相比之下,被她制服的逃犯就狼狈多了。臃肿的身体紧紧贴在柏油路上,两腿无力地乱踢,铜锣般的大脑袋被迫扭成奇怪的角度,头顶蜗牛触角似的双眼不停摇晃。钱箱也脱手摔在一边。

上原沙罗不理会身下挣扎的逃犯,冲米次郎微微歪头。

“寺岛,身体健康?”

“啊,勉勉强强吧。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身体健康。”

在神社里打滚的时候,米次郎真心期望上原沙罗能赶来救自己。但现在他庆幸她没有那么做。

如果她真来救自己,中川先生估计都已经逃到天涯海角了吧。

“寺岛,寺岛!听我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他们不会让你成功的!为自己想想吧,你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上原压制的铜锣脑袋上的大嘴有点像零钱包的开口,正用沙哑的男低音警告着。

“这是,神明大人,寺岛参拜的?”

上原沙罗疑惑不解,她指的是这金灿灿的逃犯。

“这才不是神,你抓住的是绑架案的嫌疑犯,中川……叫他卡尼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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