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八廊街到布达拉宫还有一段距离，然而全城的公交已经停运了，这时我突然想起我的踏板摩托车还停在员工大楼的楼梯间。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那个刹那，十三层的员工大楼轰然倒塌，没有什么征兆，只是一个瞬间，我看见巨大的承重柱在重压之下断裂，整座大楼不是倾斜，而是垂直坠落，然后冲起了漫天的灰尘。
我的摩托车被埋在了废墟中，但庆幸的此刻是废墟中埋着的不是我自己，在末世里生命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漫天的灰尘渐渐消散了，员工大楼倒塌之后，整个空间看起来变得宽阔了，但我觉得空气依然如此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巨大的仿佛蛇身的东西从飞灰散去的地方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从高高的天空里垂落下来，像是什么巨大的生物的尾巴，然而他它的真身还藏在浓密的天空的烟雾里。
那个巨大的尾巴只是这个神秘生物的冰山一角，但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庞大，我想就是有十个成年人手拉着手围成的圆圈也未必能够环抱那条巨大的尾巴。
刚才的那一刻就是这条尾巴砸在了员工大楼上，它巨大的重量直接压垮了一整座能抗八级地震的大楼。
街道上的人们都看清了那个奇怪的东西，人们在惊慌中远离它，却忍不住脚下打颤。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见那东西尾巴上的鳞片泛着铁青色的光芒，每一个鳞片都有落地窗那么大，而且厚得出奇，据我所知，目前世界上穿透力最强的枪也绝对穿不够它的鳞甲。
三架战斗机从远方飞了过来，末世同盟驻扎在西藏的军队还是派出了他们的战机。
说是战机，也许还高抬了盘旋在我头顶的那三架机器了。天空中此时还是暗夜密集的炮火网，所以战斗机此时也不能真正飞上天空，所以末世同盟只拍派了三架直升机过来，但这些直升机经过改良，底部携带着重型武器了导弹，具备极强的攻击力。他们只是在低空，机翼擦着高楼大厦的墙砖，从城市的边缘顺着街道飞到这里。这种小巧的机型设计极适应低空和城市片区小规模作战，却极考验驾驶员的操作能力，因为要是一不小心是飞机撞上了大楼，那一定是机毁人亡。但此刻这种飞机最大的好处是它避开了天空中暗夜的炮弹网。
我抬头看见其中一架直升机，机门是打开的，一个侧脸轮廓鲜明的男人穿着深绿色的军装站在机门的位置，胸前扛着枪，肩上扛着中尉的肩章。那是牧歌，他向着我摆手。
飞机悬停在我的头顶，从上面垂下一根长绳。我知道九歌是叫我上去。但我看着那根身子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猴子，我也不像他们一样受过正规军人的训练，我怎么能沿着那根长达十米的绳子爬上飞机。
我撸起袖子，漏出自己少的可怜的肌肉，向着九歌扬了扬，示意我爬不上去。
我看见他嘴角上漏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我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我常常开玩笑说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文人，现在九歌看见我的动作。他便立刻能白了我的意思。
于是再次从飞机上垂下了锁链搭救的梯子，我沿着梯子爬了上去，飞机上只有驾驶员、九歌和我，一共三个人。
爬上去的时候我喘的不行，这些年中的确是缺乏锻炼啊。九歌却只是静静地端着他的枪，驾驶员也只是稳稳的控着操纵杆。整个直升机就那么静静地悬停在距离地面是你左右的地方。
“哎，我说九歌，你有必要那么冷淡吗，你也不问一下我还好不好？”我没好气地说。
“你现在还能坐在我的飞机上质问我，说明你还没有死，一切都那么明了，这还需要问？”他的语言风格沿袭一向的冷淡。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望向机窗外面，在这个高度可以看见附近大部分的街区，所有的街道一片混乱。
“你是来救我，还是来救这些逃亡的人？”我问他。
“来救他们。”他指着街面上的那些人说。
我看着他一尘不染的军服，我说：“还真是直接啊，我们是可以共同面对生死的兄弟，可在你眼里，我居然比不过那些和你素昧平生的人。”
他用一种像是看陌生人的眼神打量着我，仿佛我们不是朋友，而是第一次相遇，那个眼神在我看来就像是一个还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在看一个猥琐的男人。
他说：“他们是无辜的。”
他说话总是短短地说那么一句，也不做多的解释，但是那种语气中有一种“自己一定是正确的”的坚定。
“九歌，就像你说的，在末世的战争里没有谁是无辜的，如果他们是无辜的，那我也是无辜的好不好，你能就无辜的他们却不救无辜的我？”我说。
“因为你能保护你自己。”他回我。
我就在他身旁，看着他侧脸的棱角：“九歌，如果有一天我不能保护我自己，有人要用枪打爆我的头，你会不会来救我。”
他突然沉默了那么一刻，然后白了我一眼，从嘴角里挤出两个字：“无聊。”
其实我明白他对战场和这些平民怀着悲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但是有时候我们就用这样的方式说话，我逗他，他气我，但是我们谁也不会恼了，可能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心里是在乎对方的，但我们说出的话却总是带着热辣的倒钩。
九歌依旧站在机门边，像一堵厚实的墙，而我退后他半步也站在门边。我说：“九歌你挡着我的视线了。”
他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但头也不回，我在挣扎的时候看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窗外某处。
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我也吃了一惊：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盯着我们的飞机，瞳孔直径将近五米，呈现深沉的暗红之色，仿佛深不见底的血潭。
只是那么一眼，我就感觉到致死的危险，仿佛鬼神就在我们背后，提着钩命的镰刀。
那双眼睛是长在一个巨大的头颅之上的，长长的脖颈把这颗古怪的头和它的身躯连接起来。
在地面的时候，这古怪生物的整个身体都隐藏在烟雾里，我并不能真正看清它，现在我坐在半空的飞机里，我便能看清它的整个身躯了。
我无法形容这个外星生物的体型，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生物，地球上最大的陆生动物是大象，最大的水生动物是鲸，我见过大象，也见过鲸，但无论是大象还是鲸，跟它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此刻，我们悬浮在天空的直升机就像一只小小的苍蝇，只要它生出巴掌，一瞬间就可以把我们拍成肉酱，但它没有动它只是静静地盯着我们，像是一只捕猎的鬣狗在静静观赏将要死亡的动物。
它的整个身躯都有那种坚硬的，落地窗般大的甲片覆盖着，但就是这样一个沉重的身躯，居然由一对巨大的翅膀悬停在半空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翅膀，真的，从来没有。很多年前我还坐在教室里，语文老师跟我们讲庄子中有一篇叫做《逍遥游》的文章，其中讲到一种叫做鹏的鸟，它本是由北冥中的鱼进化而来，传说他这种鸟的翅膀就有几千里那么大，它能冲上九万米的高空。当时我吊儿郎当地问我们老师，我说这纯粹是瞎扯淡，世界上哪会有这种生物，搞得老师很生气。现在想想，那即便只是故人的幻想，他们也真的遇见了未来，当我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外星生物的时候，我又想起那篇叫做《逍遥游》的文章，想起那巨大的鲲鹏。
“九歌，我们应该怎样做？”我看着他的脸，虽然严肃，但我能感觉得到他脸上的那种担忧。
“没事，”他把拳头在胸前捏紧，给我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我们等。”
看到他的动作我居然不紧张了，就像我们刚来拉萨的那阵子，有些当地的混混来跟我抢街头卖艺的地盘，然后九歌就来了，给了做了这个同样的动作，然后挺起胸膛现在我和那些混混中间，然后我突然就不害怕了。
压制住内心的躁动之后，我再次俯瞰拉萨的街头，看见朝向布达拉宫的方向来了很多公交车，把街道上惊慌的散落的人群全部拉走，街道上又开始变得安静了。
看着那些载着难民们远去的公共汽车，我问九歌：“我们就是要护送这些人从拉萨前往末世之巢？”
九歌侧着脸用眼神的余光扫视我：“怎么，你觉得不值得？”
我突然有点想笑，但是笑意只是停留在我的嘴角之上，并没有扩散开去。
“不是，”我说，“我现在才知道乱世同盟也会在乎末世苍狗的死活，这是这个末世民众的幸运。”
一月之前，“希望号”宇宙飞船带领全球在各个方面最杰出的科学家离开了地球，也许多年之后，他们可能着陆“地球2号”，并在那里建造另一个属于人类的文明。但那个计划寒了很多人的心，甚至有人说，联合国总部已经完全放弃像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民众了。我虽然并未对做出这个计划的人怀着仇恨，但我觉得保护地球才应该是人类的第一选择。现在我才明白，那些当权者其实并未放弃地球，因为他们在秘密中进行了另一个更伟大的工程，那就是“末世之巢”，这个计划就是为了保护末世中的普通人。
九歌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海天你应该相信组织的，末世同盟不会放弃任何人，任何一个像我们这样卑微的人。”
绷紧的心松了下来，我真的替拉萨的民众们高兴，虽然不知道末世之巢能不能保护所有的人平安，但他们不至于现在就死在拉萨。
这个时候某处突然传出了声音：“九歌，所有民众已经到达布达拉宫，速速撤离！”
这个声音是从九歌的耳麦中传出的，我就在他身旁，我听到了所有的声音。
“好的，将军。”九歌说完，转头像飞行员下达了命令，“撤离！”
但是晚了一步，飞机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我和九歌都是大惊失色，飞行员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它已经断气了，一直苍白的手还紧紧地抓着操纵杆。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