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寺外，惠果突然转身，双手合十，对着玄武门的方向，呼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玉本有心，人亦有意。身入俗世，心有佛门”惠果大师口说一偈。
法海轻轻走上前去，问道：“佛门无喜无怒，四大皆空。大师步入佛门，为何因俗世落泪？”
惠果笑了笑，“半步佛门，终不能免俗，小友见笑了。”
严善思急忙上前行礼，“惠果大师，现在长安城里......”
惠果摆了摆手，打断了严善思的话语。
“这件事我也知晓，只是我也无能为力。”
“怎么会！”严善思着急地喊道，“大师您身为密宗的首领，佛门密宗论肯定了如指掌。”
惠果点了点头，“确实，佛门密宗论贫僧确实熟读，其中的大部分佛法都已经熟习。”
“但你们要的转生阵法，贫僧确实没有办法相助。”
“转生法阵，与其说是法阵，不如说是心阵。昔日佛祖割肉喂鹰，舍己渡人，因此佛法大兴。这转生阵正是取这个意思。欲渡苍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严善思一脸不解，法海的脸色却逐渐沉重。
“法海兄，这是什么意思？”严善思戳了戳法海。
法海却没有反应，双手合十，向着惠果深深地行礼。
“身入佛门，心怀天下。法海无悔，请大师指点。”
惠果的双手也合十，还了一礼。
“小友现在是金山寺主持，又是慧能亲传弟子，在禅宗里地位颇高，何必趟这趟浑水。此时抽身去江湖，一段时间后自然为禅宗领袖。”
法海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大师此言差矣，既入佛门，岂能见死不救？舍我而救天下人，死得其所。”
惠果微笑点头，“善哉善哉，慧能之徒，果然名不虚传。”
他又看向严善思，“那么严侍中呢，也愿意如此吗？”
严善思还是满脸问号，他扭头看着法海。
法海轻轻转身，背对着他。
良久，他说了一句话，“万物有灵，我等身死，以救万民。”
严善思沉默了。他没想到，所谓的转生阵，就是舍弃生命，来换取天下黎民的存活。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一道黑色的闪电若隐若现。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就算是法海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凄然一笑，“这次，又是我该死吗？”
惠果突然走到他的身边。
“严侍中不必如此。每个人都有要守护的东西。只是有的人为此不惜代价，有的人的心中却还存着良善与正义。”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严善思。“侍中身虽如此，我却相信侍中的灵魂。”
“你若知我是谁，必不会如此说。”严善思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他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非常阴森，就连法海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的周围突然燃起了一团黑色的火焰，火焰中甚至夹杂着道道闪电。
他突然一击，掐住了惠果的脖子，推着他一路退到了墙边，将他抵在墙上。
法海大惊，“严善思，你疯了！”
惠果却不动怒，也没有还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笑了笑。
严善思双目通红，漆黑如墨的长发此刻变得洁白如雪。他额头上青筋凸起，不断地跳动着。
惠果还是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
“严侍中，你入魔了。”
严善思开口，声音却变得嘶哑。
“入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就会拿入魔来掩饰真相。”
“为什么是我去死？大师既然佛性如此之强，为什么不自己牺牲来开启转生阵呢！”
“我历经无数艰辛活到现在，为什么要放弃！”
“这天下人，都该死！”
他的手越收越紧，惠果的呼吸渐渐地困难，脸上的神色却没有改变。
“侍中愿意听贫僧说几句吗？”
严善思没说话，手上的劲道却渐渐松了。
“当年，天下十二门派齐聚江南，商议杀掉侍中。我和慧能皆奉师命前往。临行前我请教先师，必行当如何处理。”
“先师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严善思的声音依旧嘶哑。
“死生由命！”惠果斩钉截铁地说道，掷地有声。
严善思一愣，手慢慢地松开了。
“当日我漫步于雨花台，在台上见到侍中。那天小雨霏霏，一切似乎都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雨花台上的人都在赏景，只有侍中在干另一件事。”
“何事？”严善思问道。
“抓蝴蝶。”惠果微微一笑。
“侍中将翅膀沾水蝴蝶抓回来，放在一个小瓶里，擦干他们翅膀上的水。后来，天晴后，侍中又将它们放了。”
严善思盯着惠果，惠果却自顾自地说下去。
“当时我便觉得侍中可能并不像世俗所言那般危险。知万物有灵，必心有佛性。何况上一辈的恩怨不应当让一个孩子背负。因此，我与慧能还有你师傅一起出面保你不死。江湖忌惮我等教派的势力，也只得同意。”
“现在慧能远走江湖，贫僧在此诵读经书。倒是你师父，许久没有音信了。”
严善思身上的黑色火焰慢慢地熄灭了，双目也变得清澈，白色的头发也渐渐变黑了。
他跪倒在地，一滴泪水从眼角流下。
“家师因我，入魔而死。”
惠果笑了笑，“我本知如此。”
他朝着玄武门的方向看了看，“那个地方，有个人也因为你们而死。”
“陈玉吗？”严善思颤抖地说道。
惠果点了点头。
严善思突然跪倒在地，泪水连珠一般落下。
“为什么不杀死我！”他怒吼道，“你们明明知道留下我会有什么后果。”
“正如家师所言，死生有命。你无过，我等便不能选择取走你的性命。”惠果摇了摇头，“世间修行便是修善，杀无过之人，非仁者。”
他轻轻地扶起严善思。
“侍中，死生有命，家师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侍中说的。”
“自己的命运，自己就能把握，不要去在意其他。”
“这修罗炼狱，目的就是杀侍中，毁长安，因此只有侍中能解。侍中命有此劫，就不要逃避。无论选择如何，都是侍中的运数。”
严善思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我也能救天下吗？”他突然开口，看着手中的黑色闪电。
“成佛在佛性，不问出身。”惠果双手合十，呼了一声佛号。
严善思微微点了点头。
“既如此，大师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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