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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马在官道上跑了足足一夜一天，坐在马上的人或许不累，但马自然是跑不动了。
“天色不早了，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就在那里歇息一晚吧。”楚歌一手揽着冉儿，一手轻拉缰绳，令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两人牵着马走进村庄，只见这里的房屋都很残破，有的甚至已经没了门窗，连墙壁都已摇摇欲坠，一排乌鸦落在屋顶上，但很快就飞走了。村里的人都衣衫破烂，赤足而坐，一个个面黄肌瘦。一群人穿着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丧服，跪在地上哭着，只见他们眼前有一个火堆，火中燃烧的似乎是一个人。
很快，村里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们，因为饿的过于瘦弱，他们的眼睛都很深，像长在坑洞中一样，很是渗人。安靖岚不禁打了个寒颤，楚歌一手捂住了冉儿的眼睛，可他自己却面色平静，仿佛这一切很平常一样。
“很震惊吧？自小在京天城长大的你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楚歌看了安靖岚一眼，拔出月幽剑，“战火与饥荒，不可能找上京天城，因为那是皇城。可这里不一样，这里背后没有皇帝，没有太后，亦没有那些时刻想着造反兵变的权臣，这里有的只是一群普通百姓，它们随时都可能会冻死，饿死，或因战争而死。那些大城在京天城四周围成一个圈，圈内还是一副繁华的景象，可在圈外，这样的地方比比皆是。”
“因为皇权的争夺？”安靖岚眉头紧皱，将自己的钱袋取了出来。见到这钱袋，那些衣衫褴褛的村民顿时两眼放光，一些身体相对健壮的男子甚至站起身来，紧紧盯着他们，或者说盯着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
安靖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好心想要施舍这些人一点钱财，可却没想到反令他们生起贼心。而楚歌二话没说，直接挥出刚猛无比的一剑，在地面上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见到这一剑后，那些人便又坐了回去，再也没有谁敢上前一步。
“我们二人无意冒犯，只是想要借宿一晚。”楚歌收回月幽剑，拿过安靖岚的钱袋，将一些碎银洒在地上，便继续向村内走了。待他们二人离开后，那些村民蜂拥而上，争抢那些碎银。楚歌自然见到了这一幕，他轻叹一声：“皇城是天子脚下，而这，才是人间。”
安靖岚也长叹一气，不过他突然回过身来，夺回自己的钱袋：“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拿我的银子施舍他们？”
“因为，我没有银子。”楚歌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样子。而安靖岚将自己的钱袋收好，狠狠的瞪了楚歌一眼。
“这次皇帝换的太快，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那同冉儿一般大的小皇帝都没反应过来。但太后反应过来了，那些权臣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像是提前知晓这一切，老皇帝一死他们就动手了。”楚歌轻轻摇头，看到一座破败的寺庙，便将马拴在石柱上，带冉儿与安靖岚走进去，“他们要争的无非就是个权利，皇权也是权嘛，不过是天下最大的权罢了。可他们为了自己几十年的权利，却要毁了很多人的一生。”
“父亲也曾与我说过，他问我怎么看待这些。”安靖岚忽然说道。
楚歌找了处颇为平整的地方，再度拔出月幽剑，一剑斩去，剑气如狂风般呼啸，带走地上的尘土。他看了看这一尘不染的地板，满意的躺了下去。安靖岚被惊的目瞪口呆，方才那一剑已经达到了他难以企及的层次，可却只被楚歌拿来吹灰。
“这叫活学活用。”楚歌笑了笑，又问道，“所以对于你父亲的问题，你是如何回答的？”
安靖岚在角落里找到一把破旧的笤帚，扫开地上的灰，自己却被呛的连连咳嗦。莫冉冉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楚歌拍了拍身边干净的地板：“冉儿，来小师叔这里。”
良久，安靖岚终于扫出一片自己的小天地，疲惫的倒下来，透过庙顶的破洞看着夜空，这才回答了楚歌的问题：“天下以皇为尊，而皇以天下为本，握权者应当上应天道，下抚民心，只有得到百姓的拥护，方能真正掌权。可我今日的所见所闻却让我知道，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已经不在乎谁掌权，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顿饱饭，一身棉衣。”
“的确。”楚歌拿出腰间别着的酒壶，可见到莫冉冉双手叉腰，怒视着自己，便又将其塞了回去，“要我说，只有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他，没有一个人讨厌，这才是真正的好皇帝。”
“人心不一，古往今来皇帝能做到一统天下的不少，但根本没有能够一统人心的，能够收获大多民心，便已算得上是明君了。”安靖岚琢磨着楚歌的话，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楚歌忽然大喊一声：“所以我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好皇帝！”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声音逐渐放低，“其实做人也是一样，哪有什么好坏之分，若是定要分个好坏出来，那就是全天下人都喜欢他，没一个人讨厌，这样才能称得上好人。”
“这么说来，天底下没有一个好人喽？其实有一个，不过它算不得人了，它叫做银子。”安靖岚也笑了笑，打趣道，“若我们在皇宫里说这么一番话，那定是要被砍头了。”
“若我死在皇宫，二师姐敢将她最毒的药洒在护城河里，就算毒不死皇上，也能拉着几百号人来给我陪葬。”楚歌用余光瞥了莫冉冉一眼，见她似乎是快睡着了，这才坐起身，拿出酒壶，猛地灌了一大口，“这次出京天城，你见到了很多东西，应该会影响你对天下的看法，想好之后的路怎么走了吗？”
安靖岚喝了少许酒，便将酒壶还给楚歌：“先攘夷，再安内。随你破了恒煜的阴谋，再提枪回京天城。”
“回到京天城，你会做什么？”楚歌将自己的衣服轻轻盖在莫冉冉身上，“说起来，安将军在朝中也是很有分量的人物，我倒想知道他欲助谁？太后？据说他与太后素来不和，权臣？可权臣中有了一个右将军，这一山可容不得二虎。”
“父亲说，他帮姓龙的，身上淌着龙血的真龙。”安靖岚望着月亮，悄声说道，“如今这天下，还有很多如这村庄一样的地方和人，对吧？”
“在这乱世之中，安将军还真是一位少有的忠臣。”楚歌感叹道，“睡吧，过几日我们便会到一个更繁华的地方，虽然那里与此地截然不同，但会让你想明白更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