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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克奥，叮咚叮咚叮咚，切克奥…”
十年前的爆款奥特曼闹钟响得带劲，苏枫渝一把摁下去。外边是个大晴天，火辣辣的阳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想再眯一会儿都不行。老爹干嘛买浅青色窗帘呢，审美离谱。苏枫渝穿衣洗漱，家里就他一个人，客厅桌上摆着一盘鸡胸肉三明治，还有凉了的牛奶。
今天要秋木中学报道。不远，与雾陵区仅隔着一条长江。秋木不是篮球名校（体育非常一般），但是条件非常好，本科率百分百，又是全国重点高中，还为苏枫渝提供了奖学金。实在无可挑剔。
书橱里摆着三年来的荣誉：最佳阵容、决赛MVP、省最佳新人等等奖杯和奖牌。窗台上还有全队合照，大伙笑得六亲不认。想到之后的事，苏枫渝叹了口气，他们本可以携手创造历史。
手机嗡嗡振动，显示五通未接来电，均来自好友马冲。
接通后，电话那头爆出大嗓门：
“喂喂！！！我在你家门口啊。咋才接电话？说好一起跑步的呢，跑个屁啊，都等了你半个钟头了，诶你咋那么能摸蛆（拖拉）呢？”
苏枫渝边刷牙边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个自然卷的大男孩，也有一米八的样子，两眼无神。
“十多年了，打从幼儿园开始你这家伙就磨叽，没个半小时你都不喘气儿。”
“你应该往后顺半小时再来。”
“哼！不谈不谈。我愁得要死呢，不知道我女神刘蔚有没有考上秋中，我就是因为她第一志愿是秋木才留这儿的，还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呢，也没敢问。好慌啊…要是见不到可怎么办呢。”
“怎么不自己问她。”
“不敢呀，我不应该那么含蓄的。可能书读多了就会情绪丰富，我从小就弹钢琴的你知道的，艺术家敏感又怕受到伤害。人爱得深沉，怕流于表面，更不敢造次…”
吃完最后一块肉的苏枫渝打了个激灵：“你真恶心啊，‘怂’就完事了。”
他很快就解决完了早餐，做事一向非常高效，吃饭尤其。
苏枫渝背起挎包，锁上屋门一同走向了公交站。
马冲跟在后面摆出东道主的样子，说：“你头一天来秋木人生地不熟，待会到学校就由我带你转转吧。这儿妹子出了名的多，不但漂亮成绩还特好，内外兼修啊，哪像咱们汇泉街道的丫头们那么野。我跟你说，那儿山山水水还有园林，是公认的约会圣地啊！可惜我初中待了三年，除了刘蔚谁都没有看上，错过了好多人，唉…”
“敢情你还是个痴情种子？”
“不过老兄你来了！救世主啊。”
“怎么说？”
“很简单的道理，像你这样的人到哪儿都是焦点，我只需要一直跟你后边，然后你告诉大家我是你十多年的朋友。到时候就会有连带效应，妹子会觉得你和我当朋友，我肯定也很优秀。这样我也能沾到桃花运了嘿嘿。”
马冲这么想着，心里乐开花，咧开嘴巴狂笑起来。
“别做梦了，以前没人要以后多半一样。”
“喂！什么意思啊你。大早上的别讲晦气的话呀！”
沿路风光确实好看，桂花早早开了，路两旁簇蔟一品红堆叠。苏枫渝发现车上几乎没了空座，像被秋木中学的学生包了场。他们虽然不用穿校服，但是胸口的电子校牌很明显。苏枫渝刷了卡朝后面走，发现很多人校牌和自己的一样，是粉色的。粉色是新生的颜色。八成是外校过来的，不然怎么会把丑得跟入狱留档照一样的东西挂脖子上呢。老油条都揣兜里。
刚踏到车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转移到苏枫渝身上，这个188公分身形挺拔的男孩身穿黑色连帽衣，左手托着篮球，五官英气逼人；他的眼睛有点漂亮，但深不可测，是浩瀚星辰还是杀气腾腾？看不透，反正雾蒙蒙的。
窃窃私语：
“篮球特长生么？”
“没听说秋木中学招特长生呀…”
“可是你看他的身材，很赞啊，特别有型诶…”
“有点帅哦！”
苏枫渝朝后座扫视了一圈，眼神和一个很小只的清秀女孩对上，她马上低下了头。瞥见后面还有一个座位后，他示意马冲坐过去：“今天我起迟了不好意思，你去坐吧。”
“吼，难得你也会道歉啊。”马冲毫不客气地坐下。
车开到墨云岗站，一大批黑衣学生涌上车，像嗅到腐味的乌鸦群叽叽喳喳，一大早就满身怨气。有的戴耳环还夹着烟，有的染黄毛酒气熏天，但无一例外显得很焦躁。估计是开学综合症作祟。这帮人是隔壁雾陵实验中学的人，清一色的铜纽扣黑色立领制服，长得很成熟。他们留着板寸，口哨吹得很溜，逗弄着女同学。为首的几个人迈着王八步走到两个戴粉色校牌的男生面前，轻柔但不无挑衅地说：“我们累了。”
两个新生四目相对，木讷又识趣地站到一旁，两个黑制服满意地坐下了。
“我头一回坐车，什么情况？”马冲问。
“我哪知道。”
有个黄毛走到马冲面前，打量了他半天，冲着前面的人喊道：“沃草，这有个不挂牌的老油条。喂机灵崽，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新生啊？”
马冲抿着嘴唇，默默地抬起头。他刚想站起来，被苏枫渝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黑衣男笑容瞬间凝固，缓缓转身，抬起头对上了苏枫渝的目光——正由慵懒变得锋利。
黑衣咽了口口水问：“你谁？”
除了女生们留在座位上瑟瑟发抖外，男生几乎都乖乖站到一边让了座，耗时不过半分钟，相当有序。秋木的新生们有些窝囊，眼神流露出来的全是惊恐和失措。毕竟都是些靠优异成绩考进来的乖学生，谁愿意在开学第一天惹乱子？
“学妹你好啊，”一位黑制服笑得合不拢嘴，“包重不重？我帮忙提吧，没事，留个微信就行。”
那个清秀的女孩不知所措也不言语，只是默默摇头。
“怎么回事？这届学妹很羞涩啊，新鲜新鲜。”
“羞涩好，调教出来才有意思。”
……
最后座的黄毛夸张地鼓鼓掌，说：“喂喂喂这儿有两个好战的，过来瞅瞅。”
整座车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转向苏枫渝和马冲，但两人却像逛街般云淡风轻。
那个清秀的女孩偷偷拽了拽苏枫渝的袖子，非常小声地说：“赶紧道个歉，他们不像好人…”
“别紧张。”
苏枫渝和马冲自小在汇泉街道长大，一起经历过很多挑战。由于地势较偏，文化跟不上经济发展，时常会爆发打斗冲突。他俩生长于此，靠着学习和篮球才没有沾染恶习。尽管如此，冲突多少还是经历过一些，毕竟若想安稳成长，哪能片叶不沾身。
马冲盯着那个矮他半头的人说：“黄毛，叫那么大声干嘛？还没怎么着呢就要哭了？”
“哧！我就算不喊人照样捶你。”
“黄毛你这么野，技校的么？”
“妈的不会说话就别说，瞧不起人啊？”黄毛仰起头，摸了下耳环说：“老子是民办高中雾陵实验的黄成仙！记住了。”
“什么样的苍蝇都能叫高中生了。一边去，别找麻烦，少打我们学校女生的主意。”
马冲的不屑写在脸上。
一旁观战的苏枫渝看了半天，忍不住对黄毛插了句：“你的锡纸烫，是不是照着西兰花做的？”
秋木中学的学生强忍住笑，现在笑麻烦可就大了，虽然苏枫渝形容得很贴切。但继而，他们开始感到莫名的心慌。
死一般的沉寂席卷了整座车，一群黑制服扭过头看他，甚至可以听到他们鼻子呼吸的沙沙声。秋木的人怯懦地瞄着苏枫渝。马冲在等待。
黄毛咬着嘴狂点头，鼓掌道：“好啊好啊，来了个好斗的狗崽子。”
苏枫渝摇摇头：“你应该拿烫头钱去好好洗个牙。”
黄毛煞有介事地戴上金属的拳扣，扭了扭脖子。马冲看在眼里，只觉得非常小儿科。
黄毛说：“你胆儿还挺大的嘛。”
苏枫渝抬起手看了眼手表，对马冲说：“要到站了。”
黄毛恨到不行，一拳挥过去，但胳膊短是硬伤。马冲轻松侧身躲过，顺势鞭腿直扫黄毛胸口，踢得他从后座一直滑滚到车前面。众人倒吸口凉气。
还没等黑制服反应过来，车广播响起：“秋木中学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依次下车，欢迎下次乘坐。”
“汇泉街道马冲，包打听。”
他字字铿锵，扫视一圈众人后头也不回地潇洒下车。黑制服一个个黏在了座位上不敢动，也可能是没反应过来。剩下的秋木学生也才缓过来，爆发出欢呼声，忙不迭跑下车去。
苏枫渝把挎包取下，戴上了学生证，马冲已经走了很远。
“跑那么快干嘛。”
马冲头也不回道：“我去，难不成留下来挨揍啊。”
诈胡。
“放心，他们都走远了。”
“呼——要不是老苏你在，我还真不一定敢正面回击。”
“行了，梁子算结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