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宋芸瘦小的肩膀承担着王伟雪大部分的重量，一直到校门口，等看到同寝室的姚灿，龙云出来，将王伟雪架回寝室，她才打车回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十点过，宿醉的下场就是脑袋疼得发晕，像一团被大力搅拌的浆糊。王伟雪已经不在寝室，在我的床边放着一张纸条，还有那个被王伟雪要回去的随身听。
纸条上写着：给你请过假了，多喝水，还有那个随身听送你了。
我攥着随身听，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接下来的几天，王伟雪一直没去上课，也没有回寝室，他床铺上的摆设一直维持着喝醉第二天的样子。
季凡梦过来问我王伟雪怎么没来上课，也没请假，我含糊的混了过去，当宋芸也红着眼睛跑来问我王伟雪是不是已经走了，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那时候王伟雪出现的话，我想一定会被很揍一顿。
他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晚上。
他没有回家种地，选择去深圳闯荡。
“耗儿，我要走了。”他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去哪儿？”
“我不想回去种田，所以我决定出去闯一闯，去深圳，听说那里是很多人成功的地方。我想去试一试，说不定哪天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成功了呢。”
“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票定好了。”
“告诉宋芸了吗？”我终于提到了宋芸，那个他成为他女朋友的女生的名字。
“恩。”王伟雪简单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忙音，我从窗户边看天空。夜入膏盲。
见着王伟雪是在第二天十二点左右，没有刮风没有下雪，老天爷很给面子的留个了大晴天。王伟雪背着单肩包，斜靠在车站前面的栏杆上。
和我一起去的，是宋芸。我实在不忍心瞒着这位严格说起来是因为王伟雪才熟识的同班同学。
换个方向，作为王伟雪的女朋友，她也有权利知道王伟雪离开的消息。
“你们来了！”王伟雪倒是没介意我把宋芸叫上，淡淡的笑着，仿佛事情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真的决定了？”我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决定了。鱼儿和我一起去。”王伟雪掏出烟点上。他说的鱼儿，是他高一的同学，全名彭乾云，和他和我都关系极好。我们三曾经一起商量过，实在读不下去就一起结伴闯荡江湖。
江湖开始闯荡，闯荡江湖的人却少了我。
我和王伟雪讲话，叮嘱他出门在外要照顾自己，别经常熬夜打游戏，活脱脱的老妈子。
靠，一定是被季凡梦传染了。
鱼儿在我到了不久也到了，三个人坐在地上，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阳光洗涤着年轻的面孔，将他们两个的脸庞染得发黄。整个过程，宋芸没说过一句话，就在一旁看着王伟雪，脸色冷冷如冰。
发车前十分钟，宋芸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你就这么走了？”她说。
王伟雪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说过的一起考同一所大学也不算数了？”宋芸抿嘴。冷静的让人害怕。
“有些事情，不是想了就能改变的。我们都生活在，身不由己里面。”王伟雪丢掉烟头。
“那你说喜欢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看到，宋芸的拳头握起。
“并不是，但是我们很快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我预感将来一定不会有共同的语言。”王伟雪皱眉。
这一次，宋芸连话都没说，直接一甩手，扇了王伟雪一耳光，王伟雪也没有躲，任由宋芸的手掌重重打在脸上，他的半边脸很快红肿起来。
扇完耳光，宋芸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仰着头离开。
“何必呢？”我苦笑。
既然选择离去，又何必用恶毒的语言将两个人的胸膛剖开，在露出的心脏上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耗儿，我喜欢他。”王伟雪没在抽烟。
“我知道。”我拍拍他的肩膀，说。
“但我不知道离开以后，我的未来在哪里。她的心应该是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安静的做卷子，不是跟着我，最后没了方向。”王伟雪蹲了下去，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流出，将烟灰砸得翻滚。
我无法接话。
候车厅中响起乘客进站检票的声音，王伟雪站了起来，几下将脸上的眼泪擦干。
“你们路上小心。”我说。
“你也好好读书，加油追到季凡梦。”彭乾云。
“一定会。”
“随身听虽然送给你了，但是你要保管好，经常用纸巾擦一下，如果我回来看到你不善待它，我会收回来。”王伟雪说。
“恩。好东西进了我的手才没有还回去的习惯。”我故作轻松。
他们说：“保重。”，转身进了候车厅。
我说：“保重。”走了相反的方向。
我们都没有挥手说再见，因为坚信，下一次再见面并不会太远。
出了车站，我便看到站在一颗大树下的宋芸，肩膀一抖一抖哭得很伤心。
都是倔强的人啊，只有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走了？”宋芸眼圈红红的。
“走了。”我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贾宝玉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果然没错。接过纸巾，宋芸刚止住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很快薄薄的一张纸被抹满鼻涕眼泪。
“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他以为他走了那些说过的话就算了么？我会更努力读书，考去广东，到时候看他怎么跑。”宋芸自己给自己打气。
“他到时候见到你，一定会吓得疯掉的。”我笑。
“疯掉才好呢。”宋芸皱鼻。
回学校的时候，宋芸一改常态，一路上都在说以后的事情。
我只是笑，安静的听着她描绘未来和王伟雪重逢的场景。
直到直到四年之后，我和王伟雪，鱼儿等人坐在三角花园的一家烧烤摊，宋芸也在。大家聊着最近几年的近况，聊到高兴处，不喝酒的宋芸也喝了一杯啤酒，脸颊通红。
我也醉眼朦胧，望着隔着不远的王伟雪和宋芸，
突然想起来一幅画面，倔强的女孩子在男孩要离开的时候甩了对方一耳光，却躲在车站外哭成泪人。倔强的男孩子，说着伤人的话，却在女孩离开后，同样哭成泪人。
我知道我喜欢你，但我知道未来在那里。
因为我知道，不管去了那方，我都不能带着你一起去。
你该留在教室写作业，我应该在江湖里闯荡。
对不起，亲爱的，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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