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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再次醒来已经是七天后的深夜，当他睁开双眼，便看到了满室村民。
而巫卜大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满头斑白的银丝由一根木簪固定着，一身长袍古旧而庄重，他的手指修长而消瘦，手上拿着算筹和龟甲，眼睛微微闭着口中念念有词，步伐却是稳健的。他绕着燎的床一步步慢慢走着屋内没有人敢用力呼吸，空气仿佛停滞不动
巫卜见燎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大家见巫卜的法式已经做完。这才纷纷围上前来嘘寒问暖。
燎含笑望着众人，却无力回答。
片刻后母亲送走了众人。唯有小蛮还留在屋中。
望着双目通红的小蛮，燎无力的张了张嘴：“别哭啊……”
小蛮破涕为笑，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道：“谁哭了！”见燎嘴唇干裂，正想去取水，燎以为小蛮要走，急忙伸手拉住了小蛮。
直到这时候，燎才看到自己那受伤的手，此时已经变得乌黑，可是他却不觉得疼痛。
“中毒了吗……”燎无力开口。
小蛮点头：“嗯，巫卜大人说是中了兽毒。不过没关系，巫卜大人肯定会治好你的。”
“那怪物呢？”燎想起了那被自己杀死的怪熊。
小蛮眉头轻皱：“那怪熊大伙抬回来后才半日，就腐烂了，速度很快……就连原本坚硬的背骨都像是腐蚀了一般，轻轻一踩便碎了。腐败的臭味在村里足足弥漫了一天。”
闻言，燎只觉得不可思议，正要说话的时候，母亲已经送完村民回来，小蛮也不再逗留，与母亲告别后，回家了。
母亲站在燎的床边，眼角泪痕未干。
“阿娘，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燎轻语。他见不得母亲流泪。
母亲抹去眼泪望着燎：“没哭，阿娘这是高兴，我儿子真勇敢，就像你爹当年一样。你才刚醒，要多休息。”
燎艰难抬起了受伤的手臂：“阿娘…我的手臂发黑却一点也不疼，这是怎么了？”
“巫卜大人说是中了邪，孩子你别挂心，巫卜大人明日会来为你驱邪，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嗯…”燎低声应答，很快便陷入混沌，他是真的累了，好像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翌日，燎是在钟鼓声和号角声中醒来，此时的他已经不在自己的房中，而是身处祭坛。
祭坛四周火光冲天，巫卜大人站在他的面前闭着眼转动着手杖缓缓走动，燎听到了巫卜大人的歌声，声音像流云缓缓滑过天空：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①
……
燎侧过头隔着火光看着外围的人们，火焰跳动中，燎仿佛看到了众人在哭泣，可是为什么要哭泣？燎无从得知。
终于巫卜大人咏唱完毕，周围的火焰也随之熄灭。燎真切的看到了巫卜大人的神情，庄重而哀愁。
村民们围在祭坛没有动，突然间人群中响起了一个人的话语，他说：“燎这次中的毒见所未见，且古怪的很，不知会不会蔓延？”
此话一出，铁山大叔立刻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燎是为了我们村的安全才受的伤，如果没有燎，现在村里指不定成什么样了！你居然只担心他的病会不会蔓延？”
“就是！你不盼他点好，还说这种话！…”
“就是！燎是我们的英雄！会蔓延又怎么样？治好便是！”
……
沸沸扬扬的责骂声四起，被咒骂的人，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再多言语。巫卜师见祭坛下一片嘈杂，他凝眉扬起了手臂，周围顷刻鸦雀无声。巫卜师的目光在四处游离，最后落在了燎的身上：“大家别担心。燎身上的毒，不会蔓延。”声音一如既往得浑厚，如同安神灵药，让人莫名心安。
“仪式已经结束，将这孩子抬回去吧。”巫卜大人说完话，便一步步走下祭坛。两个壮年将燎抬回了石屋。
燎在巫卜悉心调理下好转，很快便无需卧床，可是手臂上的毒却没有得到压制，依旧乌黑。
这是燎杀死怪物后的第十天。望着自己的手臂，燎告诉自己会好的，就算手上的黑色依旧在蔓延。但他相信一切都会好。
可是一切并没有像燎想的那般好起来，关于燎身上的毒会蔓延的谣言毫无根据、且悄无声息的在旸谷部落中蔓延开来。
旸谷部落某个小石屋门口，两个妇人相对而坐，手中正在缝制兽皮。
“我家娃儿今天病了。”其中一个高瘦妇人愁眉轻语。
另一个妇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怎么了？”
高瘦妇人摇头：“就一直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我这几天听人说燎那病会蔓延。村头桐子家的娃，昨天也病了，据说是因为燎跟他玩了一会儿，晚上就病了。今天早上他从我门前过，给了我娃一颗果子。娃儿吃了，我担心…”
“别瞎担心。巫卜大人都说了。燎那病不会蔓延。”
“他那根本就不是病。”瘦高妇人突然升高语调大点了对方的话语。而后她急忙停口，转头四处望了望后，再度小声道：“你是不知道。听说那日燎醒来后，再次入睡，夜里就发了狂，差点把他阿娘都杀了。幸好那天夜里守夜的阿四经过他们家门口就进去看看情况，要不然后果可不堪设想。太可怕了，那孩子当时的眼神就跟邪魔俯身了一样阴毒得很，就这样盯着她娘，可怕极了……”高瘦妇人绘声绘色的诉说着那天晚上的场景，仿佛她就在场一般。
“啊！这也太吓人了。”另一位妇人被瘦高妇人模仿的神情吓了一跳。
“可不是嘛。简直跟魔鬼一样。”
“难怪第二天要摆祭坛。我当时还奇怪呢，治病又不是驱邪，摆什么祭坛呢。不过巫卜大人也没说什么。我觉得我们还是要相信大人。”
“什么啊！你可别忘了，咱们部落可是有规矩的，得了会蔓延全部落的病，便要被送进村外的安乐洞，巫卜大人可是燎的爷爷，他能说实话吗？说了实话，这小子岂不是就没几天可活了。”
“哎呦，你不说这个我都忘了，巫卜大人虽然不跟他们住在一处，但确实是亲爷爷。”
PS：①（摘自道教经典《清静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