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万和轩 中

书接上回,小店内有人叫停露娜,不知道所为何事。

露娜回头一看,叫住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是店里的小二。他慌慌张张奔出门外,大喘了几口气,说道:“姑娘,您的马忘记牵走了,还有这一锭银子也忘了拿。”

“哎?但是,这马和银子,都是刚刚那位苏公子的啊”露娜皱眉道。

“客官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一定互相认识,你捎带给他,不就好了。”

店小二话音甫落,有马僮牵来一匹白马,缰绳拉得直直的,像使了很大力气,强制从马厩里拽出来的。

那匹马周身纯白,无一丝杂毛,四肢健硕,昂首挺立。马身筋肉十分扎实,踢踏间身姿越显矫健,凛凛生威,不知道是何品种。

“这马脾气真大,我好心牵它走,还差点被踢到。”店小二可怜道:“看上面鞍辔都崭新,看来受训未久,姑娘你也要多加小心啊。”

交代完毕,再将银子塞到露娜手中,就躲灾星似地溜进店内了。

那马原地站立,摆动一下颈上鬃毛。鬃毛浓密齐整,如松枝垂雪,向前额弯下。马脸硕长,细看一番,五官端正,恰到好处,倒是十分优雅高贵。尤其是一双眼眸,很是灵动,仿佛看透人心般地,盯着露娜。

露娜望了一眼苏公子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眼前这匹白马。无奈,把银子放入怀里,只好先牵着马,离开了包子铺。那马倒也听话,踏着马蹄,默默跟在后面。

在城内街道上,露娜牵着马,有一搭无一搭地走着。早市已散,日已高升,行人渐少,路上却多了很多流民,歪歪斜斜躺在过道上。阳光照射在他们蓬乱的头发和破烂的衣服上,更显污秽不堪。这些人拖家带口,背负大大小小的包裹,应该是逃难来到这里的。

白衣少女牵着一匹白马,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仿佛来自另外世界的仙女。而散落在道路两旁的难民,则如同水沟里的烂泥,要腐烂堆积,污秽在这里。

同是一条过道上的人,却有着残酷的对比。瘫倒在路边的母亲,掏出干瘪的乳房,哄睡饥饿的孩子。看向不认识少女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向往,也多了一分似不甘,似怨恨,莫名的情绪。

“光明会?光明会在哪里呢?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啊?”

低头思考着白衣公子的去向的露娜,并未注意街道两旁,人们投过来的眼神。当然也没注意到,自己前面走来的行人。

“啊——”露娜和眼前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撞了个满怀,身子后歪,勉强立脚站定了。

原来迎面走来两个光头,一大一小——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沙尼。两人都是布衣草鞋,麻绳绑腿,装束很简单。撞到自己的是,个字小年纪轻的,身高还没自己高半个头。对面也吓了一跳,瞪着一双惊慌的眼睛,赶忙叠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女施主……” 他一低头,脑袋瓜整个露了出来,映着阳光,上面一根头发都没有,光秃秃得,煞是有趣。

“不妨事,我也没看路呀~。”露娜觉得他脑壳发亮,挺好玩的。忍不住笑着,多瞧了几眼。

那小沙尼被她瞅得心理发虚,眼光躲躲闪闪,不敢和露娜对视。只好垂下头,闷头拔腿就跑,快跑几步,跟上老和尚。

这两人怎么没有头发呀?她内心不禁纳闷,又牵着马继续赶路了。

“阿弥陀佛~”那老和尚眼睛微闭,颂了一声佛号,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脚步却从未停顿,一步步向前踏着。

小沙尼就像那跟着老母鸡的小鸡仔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得远了,方才敢回头,望了露娜一眼。

露娜已牵马向前,走了好一段距离了。自己被人这么一撞,内心顿时清明,片刻有了主意:

对啊,我自己不知道,还不可以求助别人么?找一家人多的客栈,询问一下,路怎么走不就好了。

要知道问路这种事情,本来是很多人的自然反应。但露娜初涉江湖,自己平时又住在小岛上,活动的范围也就那么一点大,自然不必向别人询求路径,所以也就没这么一个自然常识。

想通了关键,打定主意,露娜牵着马儿的步伐,轻快了许多。

不久,露娜便来到城市的中心。这里四通八达,轩宇楼阁,高屋飞檐,是南阳城最繁华的地段。街上来来往往,人们的穿着服饰,也比边城华贵了许多。

露娜在一个四五层客栈前站定。门前有棵石柱子,雕龙画凤,矗立在门口。门两旁,一边卧着一只祥瑞的石狮子,守着大门。正门有八扇,中间两扇门上有个大匾,上面纂着三个大字:万和轩。笔力苍劲,如奔走的龙蛇,想必一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露娜看了很是满意,大概这样气派的客栈老板,见识一定也多吧,就在这里询问好了。

一个和自己相若的马童过来,牵走了那匹白马,去马厩安顿。

露娜走入大堂,跑堂的小哥上来招呼:“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露娜回答道“对了,你们的老板在哪里呀?”

“啊,柜台后的那个手握钢珠地就是,蔡老板,有人找——”小哥很热心,还帮忙唤了一声。

只见这老板身材微胖,脸上有个明显地黑痔,看到露娜,乐呵呵地问道:

“哦,小姑娘,你有事找我啊?”

“嗯,你知道光明会,在哪里嘛?”露娜这句话,声音清亮,说的很清楚。

大堂里,瞬间安静了。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凝结,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整个大堂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再多说一句话,移动一步。仿佛突然有无数双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这次的氛围凝重,要比刚才包子铺的那次,更沉重许多。大厅的气氛,甚至有点剑拔弩张了。来客无一不把眼光投向了露娜,眼色凄厉狠绝,面露凶光,望着这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女。

光明会,这个三个字,就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水波之中,层层涟漪荡起。

露娜,立于风浪的中心,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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