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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年纪一大就喜欢回忆过去。虽然我离“年纪大”还有很漫长的一段岁月要走，但近来发现去年的伤到现在还有些青，只能感叹岁月不饶人啊。
早些年，我还是个手挺欠的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皮糙肉厚，身上青青紫紫可常见了。如果不是死活学不会爬树，早掏鸟蛋去了。那时候并没有“按头小分队”的说法，腐文化也远不如今天这般流行，然而我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下，很前卫地加入了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神秘组织。
现在想想，也真是胆儿肥。
那会儿应该是开年级大会吧。下午的光景，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暖洋洋的也不刺眼。年级主任在上面讲得起劲，我在下面也睡得专心。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不知怎么浑身一抖——微博上说是身体想看看我还活着没，头一抬，正好对上班主任看过来的视线。那一刻，我真的相信刚才的抖动是身体的警报，吓的我口水都没来得及擦，连忙挺直腰板。
可过了会儿，发现我多虑了。班主任看的是后面那些说话的人。像我这样安安静静睡老实觉成绩又不算差的家伙，只要别被巡视的校长和副校长逮住，放一放也没什么。
坐我前面的王昀和王拾清一声不吭地目睹了我所有滑稽的样子，憋着笑默不作声。
当时班里成绩最好的五个人，三女两男，地位不可动摇，基本可以体现“女生学了理科以后就不行了”这句话的欺骗性。
王昀和王拾清就是那唯二的男生。
他们并不是一开始的好朋友，但后来的班级活动，常见他俩厮混在一块儿——大概是学霸与学霸间的特殊磁场让他们惺惺相惜吧。
尽管王昀和王拾清依旧会同其他男生一起打球和玩耍，但他们两个日渐亲密的相处显得非常顺理成章。比如，从年级大会坐在一起这个小小的细节上可以体现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座位近所以才比较熟。
很多校园小说里会写，老师按成绩高低排座位什么的，但我们学校一直按身高排，还非得男女同桌。王昀和王拾清都因为骨头架子大，双双被放在最后一排。多年同学，一起从乳臭未乾的一米五长到如今喉结都出来的一米八——并没有，彼此笑话起来哪还有什么客气可言？
我盘算了一下，1对2，打不过，拿纸巾擦了擦口水，暂时咽下了这闷气。
睡意一旦散去，索性爬起来。王昀和王拾清转过去继续聊天，大概怕声音太大被发现，两人头凑的很近、很近，近到刚刚出过丑的我想让他们再近一点。
没错，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的“按头之魂”，苏醒了。正准备伸出魔爪采取行动时，机智的我觉得他们事后一定会生气，所以得找个人一起干，于是悄悄对旁边的同学说，“一会儿我数三声，你把王昀的头往王拾清那儿按，我把王拾清的头往王昀那儿按。”同学很上道，二话没问就同意了。
“一、二、三！”
“砰——”
由于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两颗头颅撞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松手。骨头的颤动通过固体传到了手上，我这罪魁祸首都替他们疼……作为过来人，我在此奉劝所有希望加入按头小分队的同学们：按头之前千万要把握好力度！
幸好当时他俩脑门儿够硬，尽管疼的肉眼可见，可好歹没发生失忆脑震荡的惨剧。
预料之中的好戏未上演，预料之中的愤怒却如期而至。王昀大骂一声“你姥姥的！”，转头瞪着我，甚至不考虑他人作案的可能性。
我觉得吧，如果刚刚那事儿真是我一人干的，他非削了我不可，即使年级大会不好动手，也肯定是“放学后别走”。我再次庆幸自己拉上了一个女生当共犯。没错，那名二话不说就成为我按头小分队队友的同学，是个耿直的Girl。
王拾清年少那会儿也是血气方刚，但他比王昀多一点好，就是对女生好，从不对妹子动手。以至于毕业那年，竟有一堆娇小可人的学妹们在午休的时候，跑我们班楼下大喊王拾清的名字。正在讲英语试卷的班主任不好骂别班的学生，关了窗户，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拾清一眼——忘了说，王拾清的爸爸是我们年级的语文老师。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么会撩妹，你爸知道吗？
一看有妹子，王拾清说，看在妹子的份上，哥饶你这回。王昀看王拾清偃旗息鼓，没了队友，朝哥狠狠瞪了一眼也作罢了。不过两人一下子把头分的老远，讲话也保持起码三十公分的距离，一直到大会结束回教室也没再凑近过。
我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造成了一对少年的心理阴影。
初三那年的年三十晚上我跟爸妈到了外婆家过年，晚上各个群里爆出了N多红包，我正抢红了眼，忽然跳出了来电显示：王昀。
“喂——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唔，那什么，新年快乐。”
“嗯嗯嗯，新年快乐。大过年你不在家抢红包，打电话给我给我拜年？你别逗了，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错过了一个亿，我的口气自然不是太好，可我也是真不信他打电话给我就为了拜年。
“问道题呗，化学的模拟卷你做完没？”
“还没，不过你问问看。”
“老师上课讲氢氧化钙里通入二氧化碳会产生白色沉淀，然后卷子上有道题说，气体持续通入一段时间后沉淀消失，为什么呀？”
“生成碳酸氢钙了呀。”
“啥？碳酸氢钙？这东西有讲吗？”
“有啊，在课外拓展那块。老师上课还写过公式呢。”
“那什么……公式你还记得吗？”
“记得。”
“写下了拍给我吧。”
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到他咧开嘴、眼睛都笑弯的样子，难得一见的讨好让我心底不经意有点嘚瑟，忍不住想拿乔。
“给哥来点诚意。”
“哥！我叫你哥！”
“发个红包给哥”
“易谦秋，你别太得寸进尺。”
“呵呵，新年快乐啊。”
说完我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从包里翻出一张试卷纸，上面是化学老师布置的寒假要背出的公式。没错，生成碳酸氢钙的化学方程式虽然书上没有，但老师“贴心”地印在卷子上了。像王昀那样贪快完成作业而不怎么注重口头作业的家伙，自然被摆了一道。
不一会儿他还是一个红包发了过来：8.88元。
“哟，‘巨款’，土豪我们做朋友吧。”我笑着把这行字打下来发给他。
他迅速回：“谦总过奖，快发公式！”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也没含糊，把他要的那两行公式用笔划了出来，拍摄、发送。果不其然，那边没多会儿就炸开了锅。
“！！！”
“易谦秋！你小子不早说公式纸上有！”
“土豪，您也没问哥呀。不聊了，哥抢红包去喽~”
窗外烟花声噼里啪啦地响，我看着屏幕上那8.88的红包乐开了花。群里那些1元2元的红包哥都不屑于去抢了，今年最后一天能看见王昀在哥手里吃瘪，这心情，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高兴了没多久，又一条来电显示跳了出来，我本以为是王昀那小子心有不甘想找回场子，那我就直接挂断。结果一看：王拾清。
他也来给我拜年？
“喂——易谦秋？”
“清爷有何贵干。”
“新年快乐。”
这似曾相识的开场白让我打起了警铃，如果王昀给我拜年是问题目的，那王拾清决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啊~”
“红包？”
“不不不，这不是说顺口了么。”
“喔，这样啊。说起来我语文的文言文作完了，你要吗？”
我忽然想起返校拿作业那天跟开玩笑的说，文言文部分全靠他了。身为学习委员的王拾清暼了我一眼，不置可否。谁想居然今天主动打给我，唔，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虽然不祥，架不住那满满一本文言文的威胁啊！
“要要要！打滚卖萌跪求！”
“呵，不用跪，这大过年的，发个红包喽。”
和着在这等我呢。
虽然理智上我很想有骨气地拒绝，但情感上却情不自禁地屈从于学习委员的“淫威之下”。王拾清和王昀确实是班里成绩最好的五人之一，其实单看数理化，哥绝对是能横扫全年级的，可一拼语文就萎了……
挂了电话后，刚刚从王昀那儿入手的8.88的红包飞向了王拾清的账户。很快，王拾清发来一个网页链接。
“答案在里面，自己看。”
我一点进去，里面确实是文言文答案的压缩包下载，可显然不会是王拾清自己做的。正疑惑着，班级qq群里有人@所有人。
“文言文答案已上传群文件，语文老师让大家做完自己对答案。”
点进去一看：上传者-王拾清。
“你姥姥的！”我骂道。也不用再去问什么了，理智和情感都告诉哥，绝逼是王拾清帮王昀报仇来了。多年以后我回忆起那年年三十晚上的事情，虽然哥没有受到任何的“经济损失”，可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无情的摧残。直到春晚结束，外面的烟花爆竹声渐渐消失，我捂着热水袋，睡在暖和的被窝里，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王拾清怎么知道我欺负王昀了？
后来哥才知道，那俩王八羔子平时假期写作业都是开语音同步做的，年三十晚做化学时遇上都不会的题，王昀才代表两个人一起打电话问了哥。结果被哥摆了一道，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他也知道自己不方便出面，于是王拾清自告奋勇出手帮忙收拾了我。我一边佩服他们大过年的还在刷题，一边暗骂两人心真脏。
后来为了方便起见，他们把我加进了群，三个人可以一起开语音。可通常是我单方面提供化学讲解，偶尔一起讨论数学，至于语文，就是哥单方面听他俩侃大山了。每当这时候，我总有种自己夹在中间当小三的感觉——错觉吧。
六月中考前，我的语文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前途一片灰暗。王昀给我支了个招，说大难临头再做题也提升不到哪儿去了，只能赌考运。我想想有道理，问他怎么提升考运。他说，“根据RP守恒定律，要么你考前特别的倒霉，把人品攒着，到考试一下子放个大招。”
我听着这也太不玄乎了，问：“有没有靠谱点的？”
“有啊，多做好事，行善积德呗。”
“具体一点。”
“比如，你发我个红包，就算破财消灾。”
“去你的！”
虽然骂走了王昀，但不得不承认他满嘴跑火车至少跑在轨道上。当天中午，哥兑了一张红色的毛爷爷，驮着重重的一袋硬币跑到火车站。尽管不如年关时候那么熙熙攘攘，但火车站永远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一条街上放眼望去坐着三五成群的乞丐，我从马路的一头出发，挨个给他们每人一块钱，走到巷尾的时候居然还有剩的。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原本只在班级里的昵称越传越广，弄的语文老师上课抽我都叫“谦总”了。
结果那年中考，你猜怎么着？哥真的人品爆发了。数理化这三门的压轴题难度创下了有史以来的新高，如果没有我这种水平很难轻易拿下，而语文题目则相对简单，几道默写我全写了出来——这部分也得归功于那两个姓王的每天晚上准时语言互抽要背诵的句子，时间一长，耳濡目染着就会了。
放榜之后，我三门理科加起来扣了三分，语文也堪堪卡到了市平均上面。
过了几周录取通知书一到，我没好意思在班级群里问大家的情况，以免弄的跟我在炫耀似的，就戳了平时和王昀、王拾清交流题目的群。
“兄弟们，都去哪儿了？”
王昀似乎不在线，显示着手机登陆却没有回消息。王拾清倒是在，却没明白我意思或者是故意逗我玩，很没诚意地回了句：“在家。”
“……哥问你们考去哪儿了。”
“八中，王昀和我一样。”
“什么？！你们已经通过气儿了。哥可是一拿到通知书就来知会你们了，居然背着我暗度陈仓……”
“暗度陈仓不是这么用的啊谦总——PS：我是王昀。”
“王昀在我家玩，手机忘带了。你考在哪儿啊？”
看到上面那条消息，我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酸酸的想：我果然是小三啊。末了，又觉得男子汉大丈夫的，那么矫情做什么。他俩学霸惜学霸，我跟他们混久了，还真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了不成？反正他们本来关系就比较好，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失落，一点也不觉得失落，不觉得失落，不失落……
“嘻嘻，哥跟你们俩一样，高中还是同学。”
“你俩玩吧，哥打游戏去了。”
说罢我飞快退出qq界面，打开了游戏，所以错过了王拾清发来的消息：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谦总，还在吗？”
“易谦秋易谦秋易谦秋易谦秋易谦秋……”
PS：之前删掉大改了一次，改完忘记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