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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曲 在手中之物停止之前
1
我将手放到口袋里，确认了那个小小的器物还存在。
真的就像是要去告白一样啊。
我拍了拍脸，终于让脑袋清醒了一些，现在可没有空隙让它去想多余的事情，我可是完全赔掉了我的一整天，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终于，那个人出现了。
“学、学姐！”
我叫住了她，光是这样就让我感到相当沉重的压力。
“小朋友没休息好吗？摇摇晃晃的是瞄准了姐姐的怀抱？”
“才、才没有！”
学姐露出笑容。
“话说今天小乐依好像没来——你们昨天怎么了吗？”
“唔，一整夜没睡。”
“哎呀，玩这么疯狂吗？年轻人的话可是要有节制的哦。”
“我们是在录音乐啦！”
昨天回到家后，徐乐仪就叫我去录音。
“去录音室，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全都告诉你好了，录音的话还是去录音室吧，放心，我已经联系好了，离这里也不远，深夜租金很便宜——当然是我来付钱，我、我才不是只会花别人钱的女人啊——总之带上吉他，走吧。”
我和姐姐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但我没想我们会在录音室里呆一整个晚上。
演奏——试听——演奏——试听——演奏——
徐乐仪在听到满意的一遍录音之后就直接倒头睡死在里边了，到最后是我将她背回了她家里。
看了一下竟然离上学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又睡了一觉，被闹钟吵醒后就直接来学校了……
顺带一提，徐乐仪好像在自家沙发上睡了一整天的样子——
总之，费尽一整个晚上的成果，就在我手上的MP3里。
“唉，这样啊，”学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没有理由不好好听一听了。”
正当我要把手里的MP3交给学姐时，她却推了回来。
“学姐？”
“我说了要好好的‘听一听’了，所以说啊，”学姐轻轻挑起指尖，说道，“去没人的地方吧——”
我好想逃走。
2
午休的时候，我被学姐叫到了音乐教室。
上一次，我就是和徐乐仪在这里演奏，然后被学姐否认的。
就是昨天，就是不到24小时前。
尽管一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的休息，以至于我在上课的时候有好几次差点睡着了，最后忽然惊醒已经是下课的时候。
虽然上课睡觉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让我清醒了不少。
就算看着学姐的侧脸也不会觉得头晕了。
学姐正闭着眼，戴着耳机听里边的曲子——而我只能在一旁等待。
她摘下了耳机。
张开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透露着疑惑。
“所以说，这个和昨天你们演奏的有什么区别吗？也是呢，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有不得了的进步，”她将MP3丢还给我，“给我听这个的理由？是什么？”
“唔……都说了，这就是我们的演奏——”
“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
我激动起来。
这次是我打断了学姐的话。
连学姐也忍不住有点惊讶。
“昨天，学姐你……打断了我们的演奏，没有听到最后吧？”
“……”
“‘尽管打断别人的演奏这种事很失礼，但果然还是拜托你们停手吧’，学姐你是这么说的对吧？所以，曲子结尾处的那一段，你没有听到不是吗？”
我们是这首曲子的演奏者，我们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首歌曲重要的地方在哪里。
当然会有人因为一首歌曲里的一段演奏，或是一句歌词而喜欢上整首歌吧？
最后一段，吉他的主场部分，在所有歌词都已经落幕之后，吉他的声音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主角，霸占着整个落幕。
如此毫不在意的弹奏，只是因为身后有另一个声音在支撑着我。
我相信徐乐仪，就是因为相信她，所以才能如此随心而去的波动手中的琴弦。
在这一段里，唯独在这一段，徐乐仪毫不犹豫的将我丢上了主角的位置，她并不是推着我向前，而是跟着我的声音，被吉他的音调所带动着，就是相互信任的双方。
这段录音是我们合奏的最好的一次。
吉他乖乖的在手里发声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学姐不可能听不懂。
她没理由听不懂。
只可惜昨天没能演奏到这个地方。
所以——
尽管传达了很多，但真正让学姐能够接受的没有传达出来。
徐乐仪会哭，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长呼一口气，说道：“学姐，这次的演奏你还满意吗？”
当然不会满意吧？
这种拙劣的配合，虽然说出了渴望表达的东西，也将全曲的至高点放到了最后，但技术上的差距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弥补的。
我的水平很差，所以当然会影响曲子的结果。
解决的办法？
那就只有继续演奏这一条路了。
“学姐，请和我再比试一次吧——”
听到我提出的挑战，镜学姐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耸了耸肩。
“我是无所谓啊……要我再帮忙把鼓运过来吗？”
“不，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或者说，这次合奏的是我和学姐。”
“？”
“徐乐仪的话，现在可能还没有醒，所以只有我和学姐两个人，”我有点紧张了，一想起学姐演奏时的压迫感就已经够有压力的了，“总、总之，同时开始演奏，哪一方先被甩开，就算输……当然曲目是我一直在练习的《雨天才有的日子》。”
学姐愣了一下。
“原来如此，我懂了，那就来试试吧——我记得你只会民谣吉他吧？话说你有带吉他来吗？”
“在教室里。”
“嗯，好嘞，那就放学后在这里开始吧！”学姐张开手臂，“对了，还有一件事，就和昨天说的一样——我不会放水的哦。”
我紧张的要死了。
3
放学后，我们两人同时抵达了音乐教室。
“开始吧。”
“好的。”
不需要多余的语句，不过就是两个玩音乐的人互相战斗，也不是什么需要长篇大论的东西。
只要演奏就好了。
学姐手中依旧是那把银白色的电贝司。
演奏开始了——
一瞬间我竟然以为学姐会温柔到让我一步。
但贝斯的声音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
丝毫不剩的——
毫不留情的——
不讲道理的——
将整个房间统统霸占。
我立刻弹响手里的吉他。
话说回来，原本我还以为电贝司的声音会很大，但可能是学姐用的是小型音响的缘故，就算是民谣吉他的声音也能在她的旋律里响彻起来。
真的，水平真的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学姐的声音飞驰着，不留任何情面的将卷起的沙尘砸在后方的我的身上。
如果跟不上，就会被丢掉。
她仿佛在这样说。
声音在变远，学姐的声音已经开始全力加速。
真的不会放水。
我忍不住嘲笑了一下自己。
学姐不会放水的，这一点早在昨天不就已经知道了吗？那种让人忍着不逃走的声音可不是在闹着玩的呀！
我紧紧跟着学姐。
就像曾经的徐乐仪一样吗？
但我可没有信心完美的跟在后边。
说实话，光是跟着学姐不被甩远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而我和学姐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的增加——
忽然，学姐慢下来了。
不得不慢下来吧。
演奏到这里必须要慢下来才行吧？
因为这可是学姐写的曲子唉。
结尾处的独奏，那可是我的专场啊，我是主角——这件事早就提到过了。
怎么可能被你抢先呢？
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手指飞快的扫过排列整齐的琴弦。
我超过去了。
紧接着，循环曲调重新使曲子回到开头的前奏。
为了保持优势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最后还是让学姐超越。
毕竟是水平上的差距，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我很清楚，学姐也很清楚，到结尾处的那一段的时候，学姐必须放慢，必须将主导权交给我。
因为那是学姐自己写的曲子。
我听过原曲了，徐乐仪也说过。
“那是留给另一人的主场，镜的话，如果她不想破坏这场演奏，那就必须让路。”
一瞬间——
仅仅是一瞬间的超越，紧接着学姐就会开始追赶我。
我必须动用起所能用的一切武器。
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追赶——超越——
只要在前段没有将我完全甩开，结尾处我就一定可以将差距弥补回来。
我有着除技术以外几乎全部的优势。
但这也仅仅是能够让我不被甩开太远而已。
被甩开，就再也没有追赶上去的机会了。
我和学姐互相追逐着。
啊啊，汗水滴落下来了，说实话肩膀也开始酸痛。
原本还以为至少可以在体力上占很大优势。
学姐真的太可怕了。
演奏的速度竟然丝毫没有减弱。
如此循环——
终于，不知究竟演奏了多少遍，我们两人的追逐战不知上演了多少场。
结束了。
在一声杂乱的颤音中，比赛以一个人的落幕结束。
4
我垂下手臂，转头一看才发现外边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们到底演奏了多久？
一个小时？肯定不止这样，我盯着窗外黑压压的景色，这才想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
晚上八点。
我们演奏了整整两个小时。
三分钟一首的曲子，究竟演奏了多少遍？
手指也疼的要命。
我的脑袋因为忽然的放松而晕眩，连这样简单的计算都搞不懂了，燃烧了大量能量的身体发出饥饿的警报。
汗水甚至将衣服湿透，再加上天气炎热，我就如同刚从热水里出来一般。
学姐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看着眼前的学姐，她依然握着银白色如刀刃般的贝斯，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刚刚的演奏。
学姐输了。
不，倒不如说，学姐出现失误了，那个失误仅仅是一个音符的错误，但因为没有来得及修正，以至于被我甩开——
“呼——我输了。”
学姐很干脆的给出结果。
我愣着，这真的可以算是我赢了吗？
我的失误其实比学姐要多出不知道多少，几乎每一次都会失误，有时候还会漏掉拍子，虽然我快速的将其掩盖、掩藏，但那肯定躲不过学姐的耳朵……而学姐呢？从开始演奏到现在，仅仅失误了一次。
镜学姐果然很强。
根本不是现在的我能与之匹敌的。
“学姐……”
“啊啊，我知道的，你这家伙还真是烦人的要命，竟然能追的那么紧，讨厌啦——是我输了，就是这样。”
我深呼吸一口气，身上的肌肉终于感受到了氧气流动起来的活力。
“学姐，你之前说过，徐乐仪，她一直在追别人……但是学姐，其实，你自己也在追赶徐乐仪，不是吗？”我说道。
我能够被学姐认可，能够在这样的演奏下存活，我所依靠的东西太多了。
曲子的特殊性也好。
学姐对音乐的执着也好。
徐乐仪的特训也好——那家伙把学姐可能会有的弱点全部告诉我了。
最后。
“学姐……你的演奏，和徐乐仪很像。”
这就是为什么第一次和学姐演奏我还能跟得上的原因。
徐乐仪和镜学姐，她们两人在互相影响对方。
同样的，徐乐仪的毛病，学姐也有。
镜学姐她……希望有人跟在自己后面。
而那个人——
“年轻人，我或许明白为什么你会在徐乐仪身边了……我很高兴哦。”学姐忽然兴奋的对我说道，“顺带一提哦，因为我现在很喜欢你，所以给你加10148你现在的分值是9999——噗，咳咳。”
“既然累了就不要做这种精密计算了啊啊！”
“唔？也就是说除了徐乐仪你可是我最想攻略的孩子哦？”
“咦咦咦？”
“啊，因为你很可爱所以我再给你加0.5分哦~”
“咦咦咦咦咦？！”
好嘞？我现在的分值是9999.5了啊。
这种分值完全就是你随心所欲加减的吧！
等等，这个好像就是应该随心所欲加减？
这算什么啦？！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学、学姐。”
“什么事？准备开始攻略我了吗？我的难度可是很高的哦。”
“关我毛事啊！！”我忍不住大喊“你是从哪个美少女游戏里出来的啊？！”
最终boos吗？！
“啊啊，刚刚的吐槽好棒！”
学姐笑着。
嘛，这个人真的是……
正经起来不是很厉害的吗，偏偏是这样的一副性格。
“学姐，那个……呃，就是，输的人不是要满足赢的人一个要求吗……”
“唉？这么着急吗？分明昨天才和小乐依玩了一晚上——”
“噗，才不是啦！！”
“哎呀，说起来昨天我赢了之后的奖励——”
“你自己已经放弃了哦！”
这个人脑袋里的开关给我关掉啊！
学姐不甘心的啧了一下嘴。
“所以说，学姐，和徐乐仪和好吧。”
“？”
“怎么说，学姐你们虽然并不算是吵架，也没有变得不愉快……但是双反的关系变得不太好了对吧，所以说……我希望你们能——噗？”
我忽然被抱住。
被学姐紧紧地抱住。
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啊啊啊，可爱的学弟我最喜欢了！原来在为这种事情而烦恼吗？好棒！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攻略你的，啊，顺带一提刚刚你的分值又加了0.6，恭喜！”
咦？这样我的分值好像超过徐乐仪了？
等一下啦你这个不专一的家伙！
学姐捧着我的脸。
“总有一天，你会站到我身边的……”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可怕，“我的战友。”
我一动不动。
完全不敢呼吸。
因为盯着我的那双眼睛，竟然是那样的吸引人。
4
很久之后，我回想起那个瞬间总是不禁会想——
如果没有徐乐仪，或许我真的会迷上学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