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下班的时间。
他躲在暗处,一直在看着她。
见她走远了,他叹口气,打算回学校了。
始终愧疚,或许不再相见就是最好的结局。
一转身,突然感到天旋地转。
······
柔仪殿悄无声响,袅袅香气自香炉盘旋而起,触至屋顶又摇摇晃晃弥漫全殿。
他与小周后在弈棋。
“官家!官家!”
对面佳人抬头看他,他落下一子,咕哝一句:
“下棋,下棋。”
依旧叨叨他的棋。
天大地大,眼前事最大。
痴儿。
她笑笑,也紧跟着落下绝妙一子,得意地冲他扬眉毛。
突然一个老儿闯入。
“萧俨!你闯入作甚?汝欲效魏征耶?”
哐啷当——
那老儿不但闯入宫殿,他甚至掀了棋盘!
“臣非魏征,则陛下亦非太宗矣。”
原先的暴怒无比,最终还是无话可说,一声悲鸣:“李煜无能,枉为国主了!”
······
他觉得自己醒了,却依旧恍惚。
当皇子时的美好辰光一一浮现,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耍起不落,那时日子自在快活似神仙。
不,神仙清心寡欲,哪有他众多佳人相伴来得快活?
可自当上国君后,一切都不对了!
同样写着字的玩意儿,呈上来的奏章这些惹人头儿痛的玩意哪有诗谱乐谱来得舒心惬意?
日日上朝,两副面孔,忠臣?小人?可他又做得了什么?
前者热泪盈眶地夸上几句,后者能无视就无视了无视了去。
这些人哪,哪比得上那些纯真真俏生生活泼泼的女孩子!
生在帝王家的国主也不是什么糊涂人,他对南唐眼下的处境也很清楚,要说走出困境,只有两条路,一是与中朝破裂,背水一战,然后还要对付那些同样笼罩于宋朝淫威之下的小国;二是向中朝称臣,忍辱求生。
可是,就他的天赋与南唐眼下实情来看,前一条实在难以做到,后一条正在做着,但如此苟延残喘,又能挨到何时?
倦了倦了,他又想写诗了,提笔却无事可写。
摔了笔,再次掩面。
恨呐!悲苦之词易工,欢乐之词最为造作!
苍天何苦生下李煜?李煜何苦长在帝王家?
李煜何苦长在帝王家!李煜何苦长在帝王家!李煜何苦长在帝王家!
帝王家!
帝王家!
帝王家······
他沉浸在过去之中,秀气的脸庞渐渐狰狞,这时,耳边突然响起爆喝。
“李从嘉!”
他猛然睁眼,看见病床边的白衣女子,正看着自己,面色平静,似乎刚才爆喝的并不是她。
“谢了。”他嘟囔了一声,她并没有理会,而是皱着眉头问道: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街上昏倒?”
“大概是这两天没睡好吧。”他想了想,这样答道,也不算没说实话。
莫语依旧盯着他,目光犀利,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他有些心虚地别过头。
“少喝点酒,这次幸好我有事来医院,阿杰不在,你差点就被直接推太平间去了。”
······
他离了医院,苦笑。
“你的情况不太对劲,明天下午来我这里一趟,”她迟疑了一下,又叹口气,“算了,还是我去你那里吧,路上别又被谁盯上了。”
自己这位认识近千年的老友啊,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却能从中听到浓浓的关心。
娥皇啊,你曾做了那么多,可从嘉何德何能,竟无以为报!
甚至,我似乎欠你了许多······
他决心第二天晚上躲起来,不让莫语找到。
老友,实在对不住,从嘉还是想放肆一回。
他抬起右手,看掌心的红色斑块,形如溅开的水花。
上一次,见到这个印记是什么时候?
临终前,眼里似乎只剩下那耀眼的红,似乎能淌下血来。
他有预感,再一次与老友见面时,便是永别了。
当然,这是后话。
······
李从嘉栖在屋顶,一面喝酒,一面看向对面楼的某个窗户。
她就住在那里。
那个幼儿园的老师,他并不知她的名。
七月份的一个夜,鬼使神差,他没有喝酒,而是晃晃荡荡来到马路上。
后来,他无比庆幸那夜的心血来潮,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无悔。
他看见一个英俊的白面青年,悄悄跟在一个年轻女子身后。
直觉那是个异类,而且实力很强,得亏李从嘉实力太弱,不引非人注目,否则早被发现了。
“最近不知道谁在沪都引来大量异类,不要随便离开学校。”他想起老友几日前的提醒。看来,这异类也是其中之一了。
他悄悄躲了起来,自己本事太差,还是先看看对方想做什么,再告知老友就是了。
他躲在阴影处,一边喝酒一边这样想到。
可为何总觉得心慌?
下一刻,他看见了女子的脸,瞪大了眼,那女子的容貌,和记忆里的某人渐渐重合。
要说长相相像,这世上的人多了去了,但真正令他震惊的并不是这里。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他理解贾宝玉的话了,因为此时他的感觉也是如此。
是她?真的是她?
那个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加快了步伐,这一次,他看清了女子脖子上甩出的玉璧。
哐——
他摔了酒杯,突来的响声令酒吞童子也是一惊,向这边望来,发现躲在暗处的人。
他和傻瓜一样向对方拼命挥手,拾起石子朝对方丢去,然后转身就跑。
许是被封太久使对方脾气有些暴躁,面对这样的挑衅,一向只喜以漂亮姑娘与小孩为食的酒吞童子怒了,向那个长发青年追逐而去。
嚎——
他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酒吞童子发出可怖的叫声,他突然感到心脏处一阵痛,脚步一个踉跄,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咬咬牙,继续跑着。
酒吞童子见自己的攻击奏效,狞笑地就要扑上来。
在彻底撑不住之前,他闻到一股花香,心底一松,缓缓倒下,嘴角噙着笑意。
她,应该脱离危险了吧?
他虽然带着眼镜,但那只是为了遮掩重瞳的异样。
不知是不是重瞳的缘故,他其实视力极佳,在夜晚,甚至能看清小虫飞行的轨道。
在那女子的玉璧甩出时,他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的图案。
凤求凰,那是他给她的定情信物。
你没事就好。
······
“重光,你为何会当皇帝?”
这,是梦?
他想动动指头,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想要挣扎,听见自己的声音:
“当皇帝?”他摇了摇头,“我?我没想过的。倒是哥哥们,他们想当也能当,若如此,我也好落个逍遥,可,可他们都暴病死了······我,我的命······”
造化弄人!后人有言道“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后来惊奇地发现,哥哥们都去了,皇位竟莫名其妙落在他的头上。
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生于深宫之中,长在夫人之手。
说得就是他了。
他酒醉,他不甘,他嚎啕大哭,伸出手,似想要触摸那还当皇子的美好辰光,可眼前的幻影如梦一场,片片碎裂。
意识渐渐迷糊,只记得最后,是那个提出问题的女子在安慰自己。
这,是小妹?
从那天起,李从嘉再次开始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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