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得报，我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痛快，甚至还有一种空荡的虚无与茫然。
想必是过程过多意外了，我能遇见汪怀商是场意外，我阴差阳错接近了他，杀掉了他。
报仇，该是一个处心积虑的过程，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接近仇人，在黑暗里每接近仇人一分，就能让心中仇恨的怒火不断积攒着，最后一举手刃，这才是最痛快的方式。
报仇不是干脆的死亡，而是对仇人最彻底的毁灭，从肉体到灵魂。折磨是最好的宣泄。我定是缺少了这个过程，直接来到最后一步，便没有丝毫的痛快。
但心中又在空荡些什么？
我看向余公子与张学斌，目光呆滞，我的仇人死了，我的仇报了，然后呢？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我的目光在他们眼中似乎十分恐怖，余公子不自觉向后退去，张学斌脸一沉，缓缓掏出腰间的手枪。
我突然兴奋起来，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心中极端渴望起来，朝我开枪，快朝我开枪！
此时我神情依旧十分呆滞，失魂落魄，张学斌皱起眉头，试探性朝我举起枪口，我不躲不闪，他眼中立即闪过一丝狠厉，他总算开枪了。
枪声一响，我紧缩着的，因为兴奋紧缩着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炸裂开来，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开，手中忽然感觉到一阵粘稠，温热的感觉总算将我拉回现实。
我这才看向面前，张学斌瞪大双眼，张大的嘴巴里淌出鲜血，低下眼神，我的手居然直接从他的胸膛里贯穿出去。
余公子顿时瘫软在地，双腿不停在地上蹬着，只想赶快和我拉开距离。好不容易才将手拉出来，走到他身边，用血手拧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都是他叫我做的，都是他。”余公子想指向汪怀商，但他已经成了一堆碎屑，他只好胡乱指向空气。
门外突然嘈杂起来，像是有很多在人外面，吸引住了我的注意力，余公子一下像是看到了希望，兴奋道：“他们来了，肯定将外面都围死了，我知道一条路，可以带你出去！”
我仔细听着外面，厚重的门上有阵阵声响，我便小心朝里面的角落里靠去，刚躲好，门便被炸开冲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确定里面安全便冲外面打了个手势。
那群人的装扮不像是警察，来者不善，我便将余公子提到面前，道：“带我过去。”
基地有条暗道，专门留着逃跑所用，余公子自然知道，现在正趴在门前尝试去打开。
我靠在墙边，他们正朝这边靠近，扭头问余公子，“那群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余公子擦着额头的汗水，“他们是什么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我冷冷看回去，余公子立马低下头，又惊讶抬起来，“你难道真的不是他们的人？”
我依旧冷冷看着他，余公子眼睛睁的更大，摇头笑道：“这真是有趣了，你究竟是什么存在？”
“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是谁？”
余公子转过头，继续打开他面前的暗门，背影却出奇的凝重起来，“他们就是新的无面！”
“新的无面？难道不是你们吗？”
余公子摇头苦笑起来，“那你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们了，当年赤壁楼之变，导师意外身亡，当时在赤壁楼中的无面人全部被逮捕，无面差点土崩瓦解，新的导师出面主持大局。他手中掌握平衡剂，可是后来我们发现即使没有平衡剂我们也能度过崩毁期。5008与咱们几个无面人不服他的领导，便独立出去，依照无面的样式建立了一个如今你所见的组织。”
“新的导师？他是谁？”
“就是一直跟在导师左右，那个穿着红色斗篷的人。”
我皱起眉头，“他不是也死了吗？”
余公子冷笑起来，“他们都藏在斗篷下面，你怎么确认死的就真的是呢？甚至到现在我都在怀疑，导师是不是真的死了，这段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更是加深了我的这个想法，太像他的手段了。”
东海这潭水果真十分的深，外面清晰的脚步声再次将我拉回现实，我摸遍全身，走的匆忙，没有丝毫傍身的武器，催促道：“他们过来了，你动作快点。”
余公子突然瘫坐在地，绝望看向我，“完了，这门只有5008才能打开。”
我捏紧拳头，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咬牙道：“跟我过来。”
……
“放自然些，你可是个无面人。”我轻轻拉着余公子说道。
余公子露在外面的双眼睁的很大，小心翼翼走着，手上的枪都倒拿着，我一拉他，更是差点跳起来，空着嗓子说：“这可是在他们中间，你要我怎么不害怕！”
我咬紧牙齿，真想就把他丢在这里，旁边有人靠过来，我低声说：“跟在我身边，不要说话。”
两个黑衣人走到我们身边问道：“你们那边有没有发现。”
我摇着头，道：“没有。”
“这边不用在搜索了，你们去楼上。”
得到命令，我便要朝楼上走去，没走几步，对方突然转过头叫道：“慢着。”
余公子身体顿时哆嗦着，手中的枪差点掉了下来，我按住了他，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们两人提起枪口，冷冷道：“把头套摘下来。”
我眉头一皱，生硬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这么多废话，叫你摘就摘！”另一人语气更是不善。
不能让他们将更多的人招惹过来，我哼了一声，照做了，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他们又将枪口指向余公子，余公子三魂早就飞出天外，那里还有力气去摘，我便粗暴将他头套摘了下来，勾起嘴角看向他们两人道：“看够了吧。”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放下枪就要转身离去。
“慢着。”我突然开口，将枪口对准了他们两个，道：“请你们也将头套摘下吧。”
一人神色缓和了些，道：“兄弟，我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依不饶，冷冷道：“我也是不得已，你们配合一下。”
他们又对视一眼，只好照做，四人都坦诚确认过了，我也不敢继续纠缠，重新戴好头套，相互客套了几句便朝楼上走去。
余公子拿着头套，神色好歹放松了些，我戳了下他道：“没事了，将头套戴好吧。”
“哦，哦。”他赶忙将头套戴好，我们没有去楼上巡查，而是趁他们不注意悄悄从基地里溜了出去。
出到外面，余公子总算松了口气，突然眼神炯炯看着我，道：“你可真是厉害，就算是5008遇见之前的情形也不敢如你这般淡定。”
我笑道：“我们可是无面人，你该有底气才是。”
余公子叹了口气，道：“无面人怎么呢？出了会变几张脸还能做什么？”
闻言我顿时语塞，心中莫名悲哀起来，无面人除了有一张会变换的脸又有什么呢？无面人是作为一个工具诞生于这个世界，无面人的本质就是一群工具，一群受人控制的奴隶！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问些无用的话，“余公子，你接下准备怎么办？”
余公子叹了口气，道：“在无面的时候，他们叫我变成谁，我就变成谁。后来和5008在一起，即使知道他在利用着我，但我至少还能知道我该做什么。现在突然独自一人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继续变换下去吗？再换一张脸，然后呢？”余公子低下头，“你不要在叫我余公子了，我已经不是他了，现在我叫什么呢？都忘了问他的名字了，你就叫我4567吧，在无面我们都以编号相称，就几个数字，简单又好记……”
“我不喜欢叫这个编号，就好像我称呼的不是人，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物品。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我是问，你没有变成无面人之前，真正的名字。”
“我的名字？”4567皱起眉头苦思冥想，好久过后摇着头，惨笑道：“我好像已经忘了，好久好久前就忘掉了。”
我鼻子忽然一酸，眼眶中像是有泪，这眼泪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我走到他身边，扶起他，道：“等到你想起了，一定要告诉我，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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