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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提着刀子环视一圈，眨着双眼，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警察从楼梯口冲上来，双手端着枪，半蹲着身子分散开来，后面还有更多的警察。
“警察，不要动，把你手中的刀放下来！”其中一个警察大声叫道。
刀？周昆看了看手中的刀，刀上还沾着血，在惨淡的灯光中仍旧鲜艳。他怔怔看着手中的刀，又怔怔看向面前的贺宜，他看着她，他突然笑了。
“不要。”贺宜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们长久待在一起，她知道他要了做什么。
周昆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他的眼神不是冷漠，就算我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我看着眼前的背影，我发现眼前的他有些不同。
“放下武器！”警察再次叫道。
周昆伸出手，刀向下垂着，另一只手拉起了贺宜，他将贺宜拉倒身边。
“放下你手中的刀。”警察吼着，他有些紧张吼着，手指牢牢扣着扳机，手枪瞄准周昆。
周昆将贺宜拉倒身边，俯身过去在贺宜耳边耳语，他说了什么？除了贺宜谁也不知道。
贺宜忽然睁大了双眼，惊声叫道：“不要。”
周昆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居然笑得十分解脱，然后，他突然高昂着脑袋，他将脑袋高高扬起来，提起刀子大声叫道：“我要杀了你！”
周昆作势就要提刀刺向贺宜，警察刚到此地，对情况还不是十分了解。见暴徒提刀欲伤无辜妇人，情况危急之下，子弹如离弦之箭射了出来。
周昆闭上了双眼。
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比子弹来的更快的，是一颗美丽的头颅。
血液从这美丽的头颅上溅出，溅在他的脸上，溅在他的心上，她转过身来，伸出手，摸向他的脸，颤抖着，摸着他的脸，摸着他脸上的血。
她看着他，也是一脸笑意。
尘归尘，土归土，最纠缠不休的爱与恨，最让人费解的扭曲的情，以最出乎意料的结局，落下帷幕。
尘归尘，土归土。
她的手无力垂下，飞起的弹壳的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也只听见这清脆的响声。
周昆怔怔看着眼前渐渐下落的身体，眼泪也渐渐落了下来，他的眼神再次冷漠下来。疯狂的向外面冲去，枪声再次响起，沿着他逃离的轨迹射去，他中枪了，身体歪斜了一下，仍旧奋不顾身向外冲去。
那头的墙壁是舢板封成的，他轻而易举撞破，外面就是海。
他在飞出去的刹那忽然转过头来看向我，满目恨火的眼神，一如我之前看着他。
我看了躺在地上的尸体一眼，贺宜睁大着双眼，一脸笑意，纠缠了这么久，最后她解脱了吗？
我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走向那个破洞，伸出脑袋，猩咸的海风吹过来，外面的雨停了，黑云渐渐散去，广阔的海面一轮明月半央。除了远处几个黑点慢慢浮过来，空无一物，周昆不见了。
警察伸直了脑袋看了一会儿，有个警察叫道：“这里有下去的楼梯，快去追！”他们立即沿着舢板旁边一条简陋的楼梯追了下去。
我转过身去，这才想起来还有被绑在角落里的蒋璇。我又一瘸一拐走到角落里，解开绑在她身上的绳索，撕掉封在她嘴上的胶带。
蒋璇美目怔怔看着我，或许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有千言万语想讲，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切好似与我有关，又好似与我无关。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该说些什么呢？
咳咳，背后忽然响起两声假装的咳嗽声。我转过头去，发现吴国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他从贺宜的尸体旁站了起来。
一抹悲戚从他的双眼之中一闪而过，随即又变回了之前模样，老吴摸着脑袋假装不好意思说道：“我看你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喉咙里实在是有些不舒服了。”看了一眼我腿上的伤口笑着说道：“这次我们来的还算及时吧。”
我抿着嘴耸了耸肩膀，他伸手将我拉了起来，看着伤痕累累的蒋璇说道：“救护车在面外，你们先去包扎一下。”
外面有警察叫他，他还想说什么，外面有警察叫他，他向正在处理现场的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匆匆离去。
我和蒋璇相互搀扶着，向舢板旁的楼梯走去。
她从她的尸体旁走过，她一眼也没有看她。
出了阁楼，清新的空气立马将我们包围，心情也渐渐舒畅起来。
蒋璇有意落在警察的后面，我们和他们渐渐落下一定的距离。
下雨过后的地面湿漉漉的，那边的仓库还在烧着，但是在这里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蒋璇贪婪吸着新鲜的空气，终于开口说道：“我还真没想到，我能够从那里走出来。谢谢你。”
我笑着说道：“对我还说什么谢谢啊。”
“要的。”蒋璇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挂在海面之上的明月，双眼忽然也变得像大海一样深邃。
“怎么了吗？”我看着蒋璇，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心中忽然陡然一跳。
蒋璇深吸了一口气，脚轻轻踢开地上的石子，踢了三颗之后，他终于开口说话，“我知道，你不是他。”
她轻声说道，说的真的很轻，但在传到我的耳朵里，从耳朵钻到神经之上，就像在神经上点燃了一颗炸弹。砰的一声，将我炸的体无完肤。
“你，你在说什么呢？”我额头淌出豆大的汗珠，逃避说道。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声一直传到我的灵魂深处。
“我知道你不是他，从我见到你的第一次起我就是知道，你不是他。尽管你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尽管我看着你的脸的时候我都无法找出你和他有什么不同，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他。也许从一开始你也知道你不是他，所以你在这张脸上展现的是你真实的灵魂。”
“那你还为什么……”我哑着声音说出，还有没有说完，她有说。
“我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也惊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猜想。所以我尝试将你催眠，将你带入我设想的情景之中，但是结果是我错了。当时，我看到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助的灵魂，无助的人。当时，我想帮帮你。”
我摇着头，不敢置信。
我以为，我的伪装十分完美，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小丑。那个梦，那个刚开始的梦又在我的脑袋中回荡，一圈一圈，将我撕碎。
“后来，你来到我的家里。像华盛一样来到我的家里，穿上他好久都没有穿过的衣服出现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华盛又回来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只好把你当做华盛，当做原来的华盛去对待。可是后来，太多的事情接连发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不要说了。”我颤抖着大声叫道，蒋璇长大了嘴巴，像只收惊的兔子呆在原地，我看着她，略带歉意的柔声说道：“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吓着你了。”
海风吹拂着海浪拍打着沙滩，一浪一浪，拍在礁石上，碎成珍珠般的浪花。海风吹在我身上，吹在我们身上。天地间只剩下海洋的声音，我逃避着她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一个警察忽然大声叫道：“头，你看那边。”
远海的黑点越来越近，传来阵阵引擎的轰鸣声，从海的那边飞奔而来，越来越近。
我也向前跑了几步，手扫到路边杂草上，忽然沾到了一些冰凉的液体，我抬起手，借着微薄的月光看见那是血液，不是我的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