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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下了一场大雨，这是入冬以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雨，天将磅礴，又倍增几分凛冽的寒意。
在东海的天气中，下雪是一件难见的，但在这个冬天里，出奇的响起一道惊雷。
闪电划破天际，黑夜亮如白昼，我见到袁占军冒雨跑了过来。
袁占军没有打伞，从雨地里奔袭过来，他急匆匆跑了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长串湿漉漉的脚印。
他来不及擦干脸上的雨水，低声叫道：“封哥，许老大叫我们马上行动。”
“去哪里？”
“我们的码头。”
现在已是深夜，雨刷一遍遍扫着，四周看不见任何景物，整条公路在远光灯下慢慢展开，一只恐怖的巨兽正张开黑黝黝的巨口，一口，便将我们整个吞下。
我来到码头，海洋波涛汹涌，翻滚起来的巨浪里，只见到几道渔灯在远方成了几点浮萍飘摇着。
干枯的荒草贴在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可以隐藏的地方，我们干脆站在泥泞的荒滩上静静等待着。
这次的海岸线铺地比以往的还要长，一个人跑了过来，在湿滑的地上摔了一下，他不管不顾，立马爬了起来，拖着满是泥水的身体跑到我们跟前。
“很安全。”他回报着四周探查到的结果。
“准背接货。”我马上吩咐道。
袁占军钻进车里冲着一个黑匣子敲击起来，这种天气灯光已经不管用了，许白山选择一种十分古老但却有用的通讯方式。
但是这个不是联系前面的渔船的，而是传递给许白山的。
消息传递过去后，袁占军按下了一台收音机，调好频道，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但是世界一下安静了，静的只剩下电台的嘈杂的混音。
周围挤满了人，一个个全都伸直了耳朵，屏住呼吸，生怕呼出一口气后就错过了什么。他们憋红了脸，只听见阵阵砰砰心跳声，随着声声海浪，一阵一阵，一涛一涛，从黑暗的底层爬上来，又从黑暗的顶峰跌下。
我感觉等了太久的时间，其实才过去不到一分钟，我以为这个世界现在很安静，但是外面雨正在稀落落下着，风吹得很大。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忽然，收音机响起一道音乐，我的心脏随之猛然一顿。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响起，所有人的神经顿时炸裂开来，音乐响起的刹那，袁占军猛地跳了起来，头撞在车上也不管不顾，跌跌撞撞爬了起来。
他向着海边奔去，所有人都像发了疯似的，全都朝着海边奔去。
世界的声音一下子全部回来，回来的时候夹带上了一阵悠扬的音乐，我靠在车边，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流满全身。
静默的场面一下子跳动起来，我仿佛听见，在这个夜晚里，每一个角落里都响起相同的音乐。
我身子站直了一下，盯着前方。
据我所知，许白山一共安排了五个点同时进行，他的货，就应该藏在其中的一处。
我听见远方的渔船上也响起同样的音乐，随着激昂的音乐声，几艘破渔船组成的船队乘风破浪而来，那气势，像是一支强大的军舰抢滩登陆。
渔船靠近海岸些一些，袁占军已经带着一批人涉入浑黄的海水之中，一把抓住渔船，齐力拖上岸来。
黑压压的人跳上渔船，搜寻，抬举，传递，堆积，清点，又抬举起来，一摞摞叠在车上，就像一副活动着的壁画，沉默而有力。
“封哥，货装好了，没什么问题。”袁占军跑过来说道。
“开车。”我手一扬，冲着四周吩咐着，他们鱼跃进车里，引擎轰鸣着，浩浩荡荡开了出去。
雨下的很大，雨刷不停地扫着，前面仍旧是一片模糊，我们无法开得太快。
前面路口有警察，探路的兄弟回报，我们只好绕向一条小路，这条小路不好走，情况也更加复杂。
“机灵一点。”我对骡子说道，袁占军立马将这个讯息传递给所有人。
外面很黑，坐在车里面也听不见更多的声响，我盯着远光灯下的道路，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不详的预感，这种警示的感觉十分强烈，我觉的有事将要发生。
“货在哪几辆车上？”我问袁占军。
“只有两辆车有，就混在车队里面。”
我们一共有五辆货车。
一辆黑色轿车忽然从我们旁边驶过，飞驰向前，我盯着它的尾巴，直到它消失在前方的黑暗里面。
“叫他们把车都开到最后面。”我对他吩咐道，顿了顿就对骡子说：“车开慢点。”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花子小声说道。
“小心为上。”我说道。
我们走了一段距离，已经到了郊外，冬日里的农田好多都荒着，路旁停着几辆抛锚的大货车。转弯的时候，一道深深的车轮印直接朝着农田里面碾了进去。
“慢着。”我忽然大声叫道，“退回去。”骡子将车退了几米。
“把灯朝着那边。”
骡子照做了，在远光灯转过的刹那，一道白色的影子映入眼帘，正是之前在我们前面驶过的那辆车！
“小心！”袁占军顾不上去用什么对讲机，脑袋伸出窗外大声叫道。
话音未落，一排子弹飞了过来，撞到汽车铁皮上，金属声铿然。
袁占军忽然没了声音，软贴贴垂在车窗上，“袁占军！”我爬起来叫道，他没有回应，我一把将他扯过来，已经断气。
“操他码的！”我怒吼一声，又是一阵子弹飞来，我一脚踹开另外的车门，滚下车去，在那辆白色汽车的农田处和前面的公路那边，一群人影正向我们奔来。
他们原来是准备将我们包围的。
我朝他们开了几枪，朝后面的货车跑去，一些兄弟从车上跳了下来，靠在车边回击。
我找到最后面有货的车，开车的兄弟倒在驾驶座上，我跑到后面打开车厢，提起刀扎进去，抽出来的时候扬起一道粉末。
货在这里！我跳上驾驶座发动起车子。
我们没能让他们如愿，他们没能来一次瓮中捉鳖，只能远远火拼。
“骡子！”我朝将开车兄弟的尸体拉了下来，指着另外一辆车叫道，那车上什么也没有。
骡子立马爬了上去，“封哥！”花子不明我意朝我叫道。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们总得保下一辆，我开这车先走，你自己小心，性命为重！”我启动着货车说道。
花子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十分郑重地向我点头，“你也要小心。”
“骡子，我们走。”
货车一启动，停在农田里的车也一起开了起来，我听见猴子大声叫：“打那辆车，别让他过去！”
我头也不回向前开去，骡子就跟在我后面。我将驾驶室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确定上面没有任何监控设施。在坐好的时候，那辆白色轿车还是冲了出来，在不远处的农田上与我并驾齐驱。
我看了那车一眼，一脚踹下油门，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部手机，这是吴国栋给我的安全电话。
我哆哆嗦嗦着，一只手怎么也按不准，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汗水从鼻尖滴到手机上，那车已经越过农田冲到公路上了。
我一咬牙，用双手去按，总算拨通了，货车颠簸了一下，我连忙扶住方向盘，又差点加手机弄丢。
我一口咬住手机，双手将车开回正轨。
电话通了，吴国栋的声音从我的口腔传到耳膜里。
“货在我车上。”我拿起电话急忙说道，后面那辆白色轿车快要追上来了。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吴国栋开口说道：“我刚接到消息，另外一边也查到货了，只怕是每条线上都有货。”
“你说什么？”我的神经一下炸裂开来，瞬间搅成一团浆糊，我没有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国栋十分冷静，他说：“关封，这恐怕都是许白山的诡计，我现在不能到你那边去了。现在我交给你一个新的任务，给他把货完完整整的运过去。”
我愣了一下，对他吼道：“我他妈不是你的人！”
“但是自从你变成这张脸，踏上这片江湖的时候，有很多事，不是你我能够左右了。你自己小心，我已经派黎婉过去了。”
“你他吗的！”我还没有骂完，他已经挂断了电话，我一手将手机远远扔了出去，后面的那辆白车已经追了上来。
“他妈赶着奔丧来的啊。”我大声咆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