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收拾完东西,告别了尹冬春,便去母亲所在的单位,向社长请了长期病假。回来时,他又去菜场转了转,打算好好地为母亲做顿饭菜。但真正买菜时,他却是一筹莫展,看着一栏栏的蔬菜品种,他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从小到大都是母亲尽自己所有可能来满足他们的饮食需求,母亲端出的一道道菜,做的一次次饭,都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而他们每个人都过分关注于自己需求的满足,而忘了母亲她也有自己的喜好。
无奈之下,方卓只得参考着平时母亲做菜的方法,买了一些食材。网络上有烹饪教程,大不了按照上面的步骤照搬下来,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吧?
到家之后,廖淑桢果然坐在客厅里默默看电视。方卓扫了一眼,居然是国产动画片!廖淑桢看得很专注,方卓回来她都没有觉察到。
“妈,我回来了。”方卓向母亲招呼道。
“哦,是小卓回来啦?还买这么多菜!”廖淑桢听到声音,便站起身来迎接自己的儿子。将菜接了过来,廖淑桢便准备去厨房做饭。
“小卓,今天中午吃什么饭啊?看你买的这些菜,我给你做个红烧鲤鱼,再来个芹菜炒豆干吧?”廖淑桢看着手中的菜,在心里盘算之后,便定下了方卓午饭的食谱。
方卓也在后面跟到厨房,他看着母亲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心酸。不论到什么时候,母亲这个角色一直都不会变吧?
方卓自然是不愿意让母亲再去操劳,便上去劝道:“今天我做吧,你好好歇歇,也让你尝尝儿子的手艺!”
但廖淑桢说什么也不干,她气哄哄地说道:“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妈,我给你做饭,我心里踏实!”
方卓看母亲的脸色,果真是有些恼怒,便不再坚持,自己只在一旁给母亲当下手。但廖淑桢毕竟手脚不比从前,切鱼的时候,手一滑,鱼飞了出去,刀子差点切到手了。方卓吓得赶紧去看,还好没有切到皮肉,之后无论廖淑桢怎么解释,方卓是再也不让她进厨房了。
方卓按着网络上的教程,笨手笨脚做出一道方氏红烧鲤鱼出来,如果去参加黑暗料理大赛,说不定也能得个入围奖。
之后,又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做出夹生的米饭,超咸的芹菜炒豆干,自我感觉还不错的西红柿蛋花汤。
将所有的饭菜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母子二人便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啦!廖淑桢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一脸的期待。她如同一个美食家一般将每样菜都放入口中,细细品嚼,方卓忐忑不安地看着母亲,而廖淑桢面部表情也如《乡村大世界》里面的整蛊一般,表情千奇百怪,而后终于成功绽放出一个给你出彩般的赞赏式微笑。
方卓看到母亲笑了,他的一颗心也算落到地上了。经过母亲的试吃环节,他对自己的厨艺也暗暗佩服,也就不加防范,先夹起一筷子的芹菜豆干就往嘴里送去。
“哎……”
廖淑桢来不及阻止,方卓的味蕾已经感受到高盐分的超负荷刺激。
“噗!”方卓慌忙弯下腰,将嘴里的食物全吐到垃圾桶里。
“这也太咸了吧?妈,你确定这就是你鉴定完毕的美食?你的表演能力也太强了吧,我看你可以上电视台作特约嘉宾了。”
方卓向妈妈吐槽完毕,心有余悸地夹了点鱼肉来吃。用舌头轻轻舔了舔,然后用门牙轻轻咬了咬,味道还不错嘛!这下可以放心大胆的咀嚼了吧?
但吃到最后,方卓却感到有些微不妥。话说,鱼肉里面面的味道是个什么鬼?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鱼肉不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方卓又夹了一大筷子来吃,果然如此啊!只是表皮上一层熟了,里面还全都是生的呢!
唉!失败啊!
那就吃大米饭喝汤吧。方卓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结果,这米饭也太太太太硬了吧!
廖淑桢看着自己的儿子尝尝这个,皱皱眉头,再尝尝那个,皱皱眉头,心里又想笑,又觉心酸,谁叫自己突然就变得这样无用了呢。
最后方卓只能无奈地为自己和母亲,一人盛了一碗西红柿蛋花汤,作为主食呼呼喝了。
下午的时间,方卓打算带母亲去公园里散散步。以前他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带他和方雅,去公园里玩。
那时候,母亲会带上一些吃食,一些玩具,拿上一本书。他和方雅在公园里面玩游戏,她就在一旁听着音乐看着书。
现在方卓也打算带上书,带上吃的。只不过,这次,他希望自己能陪着母亲一起听听音乐,看看书。
母亲喜欢听古典音乐,喜欢看泰戈尔诗集,那么,将这两样都准备好,一定能陪母亲度过一个相当不错的下午吧。
方卓搀着廖淑桢从家里走出来。刚开始,她还有点不大适应,总感觉怪难为情似的。但过一会儿,她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儿子的搀扶了。从表情上来看,她是相当的兴奋,到处走走看看,好像跟不认识了似的。
到了公园,方卓先是带着母亲在林荫道上四处走走转转,廖淑桢兴致很高,跟方卓讲了很多他和方雅小时候在这公园里发生的趣事。
到了莲花池畔,廖淑桢便会告诉方卓,他小时候还在那莲花纹路的地板砖上打坐,手结莲花印,说自己是佛陀转世呢。
到了海棠园,廖淑桢便告诉方卓,他和方雅总是在夏天快入秋的时候,去摘海棠园里的果子,每一个品种都逐一品尝,酸涩得只皱眉头,但还是要一个一个去吃。如果有幸吃到一种不那么酸涩的,便要一蹦三尺高,高兴老半天。
……
一路走来,廖淑桢似乎是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方卓听着听着,便不觉泪流满面,但也不敢让母亲看到,只得背过身子,偷偷拭去。
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方卓搀扶着母亲,在一条长椅上坐下。他拿出保温杯,倒了一小杯温开水,让母亲喝了。又拿出一些饼干,他和母亲一起吃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那本泰戈尔诗集拿出来,又从手机音乐里调出巴赫的专辑,放了一首《爱的协奏曲》。将诗集递到母亲的手上,但很意外的是,母亲竟然没有接,而且还连连摆手,然后脸色变得惨白,手捂着耳朵,一副很惊恐的样子。
“妈,你怎么啦?”
方卓赶紧把诗集收起来,关闭了手机音乐,将母亲扶在椅子上,搂着她,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
“妈,不怕啊。你看,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好的。”方卓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公园里的景致让廖淑桢看。
廖淑桢依然惊魂未定,脸上带着怀疑的神情看着方卓,似乎在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妈,放心吧,有你儿子——我来保护你,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你的。”方卓看着母亲的眼睛,很坚定地说道。
廖淑桢两眼定定地看着方卓的眼睛,似乎是从他的眼神里寻找答案,过了好一会儿,才绽开笑脸,嘿嘿笑了两声,嘴里也喃喃自语道:“我的儿子可以保护我了,我的儿子可以保护我了……”
因为这一小插曲,方卓的情绪便低落了下来。他有心想问问母亲到底是为何惊恐成那样,又怕触到母亲的伤心事,害怕母亲症状加重。但不问的话,他总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郁闷不舒。有几次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现在的母亲,就像是一个瓷器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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