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卓曌莫名收到了一个包裹,只用胶袋简单封装的纸皮箱就这样放在他的宿舍门前,箱子上并没有粘贴任何快递单,似乎是发件人亲手送到此处的。拆封后内里是一盒录音卡带,在当今时代相当罕见。卓曌几乎在校内跑了几圈,才从杂物房借来了一台唯一能启动的录音机,破旧得提着走路都发出零件松动碰撞的声音。
所幸的是,录音带能播放正常。随着录音带的转动,沙频噪声过后传出了人声,卓曌屏气敛息地听着录音内容,一下子就认出了是庄父的声音:
“真的十分抱歉……相信你大概已经听闻我们的状况了……在研究中出了些意外……我没办法告诉你当中的原因……办理我儿子的学费事宜就拜托你了……工卡我们会委托人带给你……事到如今只能拜托你照顾好成员们的家人了……”
录音到此便停止播放,卓曌眉头紧皱,乍看之下这似乎只是遗言,但敏锐的他却发现了录音当中的异样。庄父在卡带中说话的语速十分怪异,语句之间的断句长得异常,几乎是隔了4-5秒才接下一句,这种停顿倒不像惊惶之中的结巴,咬字清晰,倒像是刻意断句又或者在停顿之间正在思考着什么。
卓曌反复地播放着录音,侧耳细听中隐约能听到一些脚步声,也许庄父是在被监视的情况下录音的。想到此处,卓曌先是联系了几个研究成员的亲属,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们有没有收到“怪异”的包裹,而结论是只有卓曌收到了卡带。更让卓曌痛心的是,亲属们都只认为那些组员只是去了无法通讯的地域进行科考。他不敢与那些家属过多交谈,生怕自己无法控制情绪,也只寒暄客套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如此一来,他更肯定录音当中一定藏匿着什么信息,是庄教授想要传递给他的,卓曌暗想着,再一次按下了倒带播放,他认为断句之间异常的空档必然是突破口。猝然之间,一个想法在他脑中闪现,他从桌面上胡乱翻出一张空白的纸,把录音内容抄录:
真的十分抱歉
相信你大概已经听闻我们的状况了
在研究中出了些意外
我没办法告诉你当中的原因
办理我儿子的学费事宜就拜托你了
工卡我们会委托人带给你
事到如今只能拜托你照顾好成员们的家人了
卓曌端详着那段文字,背后被惊出了一层薄汗,这段话是藏头句式,每句话的首字连接便是——真相在我办工(公)事(室)。
在他们众人正式展开“伽马”的研究项目之前,早已签署保密协议,任何与“伽马”有关的资料都不允许带离他们所在的研究室,出入由监督员核查,而庄父居然把研究组解散的秘密收入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此举必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卓曌心中虽全然是去揭开谜底的欲望,但他的理智最终压抑住了这份冲动。他明白他自身的处境仍然岌岌可危,同样参与了“伽马”的他想要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如今仍未被肃清并不代表“伽马”已经放松对他的监察,在他的周围定是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等着他自己往火坑里跳。若是他鲁莽行动,被组织发现“伽马”的资料已经被泄露,必然会连累了全部失踪成员的家人。虽是心急如焚,但当下只能按兵不动,静静等待着那扇被封锁的门被打开的日子来临,等待着真相浮出水面的时机。
一年以来,尽管他无数次经过庄允双亲的办公室,他也不敢多看一眼,竭力抑制心中的躁动,在这场持久战中他度日如年。终于在三百多个日夜之后,他闻说学校要撤空庄允双亲的办公室,解除了封锁,也就意味着那场“伽马”的风波已经暂告一段落了,他朝夕所盼的一刻终于是来了。
收到消息的卓曌即刻动身前往庄允双亲的办公室,奋力钳制心中的狂喜。在这里他首次见到了两位前辈时常谈起的儿子——庄允。对于庄允他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让他觉得甚为奇怪的是两位前辈常言自己的孩子资质平平,只愿他安然度日,但又偶尔会听其他共事的人说起庄允的聪慧,各执其词,似乎描述的并非同一个人。
前来的卓曌随意捏纂了一个解释自己的来意,不愿把庄允牵扯在内,只希望拿到真相就离去。但是意料之外的是,庄父竟以古密码的形式记录下研究组的经历,似是有意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真相。
卓曌从思绪中抽离,既然密码已经在解,他也不需过多猜度,静待结果便是。他呼了口气不愿继续无谓地浪费脑细胞,从书架上挑了数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籍便沉浸其中。
与此同时,实验室内奋笔疾书的庄允眉头紧蹙,翻译成英文的密码信息量并不算大,只因在夏多密码之中一个字符只代表一个字母,而专业词汇的拼写往往又是最复杂的。加上他的英语水平有限,有不少字母尽管是翻译出来了,也不知该从何处进行隔断,始终无法彻底理解当中的内容。不得要领的他只能先把无解的字母们连成一串,打算往后再参透其中。只是越往下翻译庄允的心越是瘆得慌,知其一二已让他胆战心惊,他不禁加快了翻译的速度,更迫切地把译文完成。
当庄允的笔尖写入最后一个字母时,他的动作却定格了,他久未提笔,任凭笔头轻点在纸张之上,墨水悄然渗透形成一个黢黑的墨点,神色呆滞的凝视着译文末端的段落。
译文的结尾内容与前文的理论叙述截然不同,词汇也浅显易懂,准确来说那只能称作留言,一份留给庄允与卓曌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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