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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雨看到乔德的那一刻，她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作为经验丰富的除灵师，她几乎从来不会在面对恶灵时感到紧张，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有一些不同。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这一回出现的恶灵未免太像人类了。
堕灵会按照恶灵、言灵、虚灵的顺序进化，越往后越像人类。虚灵的外表和人类无异，恶灵就往往奇形怪状的——但是这一只却不同。除了恶灵都有的、标志性的白色骨质面具，以及漆黑的皮肤，它和人类几乎没有区别。
身体瘦高，看上去一定都不强壮。表情被面具遮挡，但是依然可以从它的眼神里读出——恨意。
怨恨。憎恨。仇恨。
黄澄澄的眼睛在黑夜里仿佛在发光。在视线相交的时候，叶雨颤抖了。
仿佛被仇恨所侵袭，身体一瞬间窜起一股寒意，于是颤抖。
作为惩治恶灵的职人，叶雨曾经对杀死恶灵这件事感到困惑。她曾经想过，人类灵魂化作的恶灵如果可以恢复理智，也许就能与之交流，从而避免一直以来的杀戮。如果说这反映出她残留的一丝丝天真，这份天真也已被乔德的目光撕碎。
短暂的停顿后，身体迅速做出反应。右手朝侧边一挥，蓝色灵子汇聚而成的灵弓已经攥在手心。
这是一柄长而细的白弓，唤作海鸥。灵力构成的弓弦发出淡淡的蓝光。
叶雨拉开弓弦，灵力从手指流出凝结成一支锐利的灵箭，然后瞄准射出。通常情况下，恶灵会被贯穿，任务也随之完成。
但是，现在不是“通常情况”
恶灵快速侧身晃过这一箭，然后朝叶雨扑来。在他近身之前大概还能射出三四箭，叶雨知道这几箭会决定自己的生死。
“没事，”她想，“只要在射程之内，没有我射不中的东西。”
但是，恶灵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了。
“爆足？”
感觉到恶灵的气息在身后出现，叶雨立刻使出了相仿的一招。她朝前轻跨一步，全身的灵力汇聚在脚底，然后爆发出来。
“踏虚。”
她在一瞬间跨越了十米左右。叶雨轻轻转身，发现自己和恶灵对换了位置。
“不太妙啊……”她想，“第一次看见会用爆足的恶灵。”
她虽然惊讶，却也算是游刃有余。至少她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这只恶灵。
这时，对方发出一种模糊的咕哝声。
“乔……乔……乔德。”
“乔德，乔德！”
“什么意思？这难道是它的名字？这只恶灵，连智慧都不应该拥有的野兽，竟然在向我强调它的名字？”
“你……强……”
“……更强……”
“杀……杀……”
叶雨闻言立刻举起弓箭。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异样。
除灵师在执行任务时会布置结界，防止波及普通人。但是，她分明感觉到某个凡人的气息正越来越近。叶雨保持恶灵在自己的视线内，然后视线往那边飘去，结果看到了一个身高一米八不到、体格尚算健壮的路人。那个人呆呆地看向这里，似乎十分在意叶雨手里的武器。
真是的，难道我比怪物更可怕吗？
恶灵也注意到了那人，兴奋地仰头嚎叫。追击叶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要追一个普通人就另当别论了。恶灵可以吸收人死后散发出的灵气，这些灵气能帮助它们进化。对它而言，杀死叶雨或是路人都是一样的。一旦它成功进化成言灵，叶雨将失去胜算。
“运气真差。”她一边想，一边转身朝路人射出一箭。
一切都从那一箭开始。
当叶雨射出这一箭时，不会意识到它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未来。不久之后，叶雨会回想起当初这一箭，然后开始思考所谓“命运”是否真的存在。
这一箭扎入了路人的灵泉。通常情况下，这会让一个人失去灵能，陷入短暂的假死状态。叶雨感觉到乔德对路人的杀意，于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对普通人而言失去灵能不算什么，却能让恶灵失去兴趣，从而让他逃掉被杀死的命运。
路人惊恐地看着穿透胸腔的灵箭，嘴里咕哝着什么，然后仰面跌倒。此刻，叶雨已经感觉不到他传出任何灵力。路人得救了。
但是，叶雨却因此陷入了危机。
乔德对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不感兴趣，它关注的一直都是叶雨。朝路人射击时她满身都是破绽。乔德急速冲撞过来，叶雨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力弹飞，重重摔在地上。左臂传来尖锐的痛感，她勉强起身，脸色苍白。
“不妙啊……我宁愿是断了根肋骨。”
感觉到对手的骨头折断了，乔德发出狞笑。它慢悠悠地逼近叶雨，享受着胜利的快感。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随着它的逼近影子慢慢爬到叶雨身上。此刻，叶雨终于无法再冷静地思考下去。
“不行……想不到脱困的方法。”
她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如果它吸收了我的灵气，一定可以进化成言灵。如果再让它逃回灵界，就有可能进化成虚灵。至少要发出警报才行。”
手机振动了三下，然后停了下来。接着她收到了一条短信，表明警报已经发出。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即使是所长，要赶过来至少也要十分钟。而我马上就会——死。”
想到这里，叶雨颤抖了一下。她开始埋怨那个路人。为什么要闯入结界里呢？本来我还是小优的。爆足不是可以连续使用的招式，接下来它很难再近身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应该可以赢的。
本应该可以活下去的。
即使努力地不去想这件事，黑色的情绪依然不断地涌流出来。“他是无罪的，”叶雨对自己说：“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连什么是恶灵都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的修行不够……”
——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死了——
“我真是丑陋……”
乔德已经来到叶雨面前，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为了他人而死什么的简直愚蠢至极，弱肉强食是这世上唯一的法则。
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弱小”。
今天真是幸运。
叶雨的左臂已经肿胀起来。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乔德凌厉的眼神。它慢慢抬起脚，叶雨的视线也随之上升。她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乔德猛地踩踏下去。叶雨的右腿传来剧痛。她发出一声闷哼。
“咕！”
尽管竭力忍耐没有发出难听的叫喊声，叶雨的精神已经快要到达极限。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位二十岁的姑娘而已。
好痛。不要。不想死。
“救我！”
泪水夺眶而出。仿佛呼应了叶雨的哭喊，倒在地上的路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灵力。乔德再次被转移了注意力。
就像苍蝇一样烦人。多杀一人并不需要太长时间。这样想着，它慢吞吞地转过脸来。
然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一瞬间体会到飞行的感觉，落地之后依然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乔德愤怒地起身，看到被苍蓝色灵力包裹着的路人。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我不会再退缩了！”古柯喊道，挡在叶雨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