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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降临之夜”过后，光是被马太区和美国政府记录在案的、崇拜异能者的新兴宗教团体就多达五百多个。很显然，“天启教”显然在这五百多个中算不上财力雄厚的那以批。
他们的布道场所坐落在一座破旧大厦里，这座大厦存在的时间看上去甚至长过马太区成立的时间。楼道里灯光昏暗，墙纸大片脱落，地毯已经被踩得看不出原先的颜色，电梯运行起来像个患上了关节炎的老人一样，迟缓且嘎吱作响。
电梯在十楼停下了，苏萨穿过人群，从混杂着烟味和劣质香水味的狭小电梯间里挤出去。和她同行的人大多身材臃肿、不修边幅，身上散发着难闻的体味，就连打出的嗝都是快餐店里的炸鸡和甜酱味的——换言之，就是典型的贫民窟里的味道。就如同这座大厦即将面对的多半是在某天被拆迁而非被翻新重修的命运，聚集在这里的低阶能力者们，也几乎没有可能等来翻身的一天。
苏萨循着门牌号，她带着一张写有地址和“全能的上帝保佑你”的名片，穿过了一条长而曲折的走廊。不多久，她就看见了那间属于天启教的房间——她甚至都可以不用对照名片上的门牌号，就能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地方。毕竟那扇门太显眼了，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漆着凯尔特十字架、上帝之眼，还有各种苏萨叫得出或叫不出名字的宗教标志，就好像是因为这个团体成立的时间太短，就连它的创始者自己都还没定下来该用什么标志来表达它的教义。
苏萨的手在门铃上停留了几秒，因为她看见了门中间那个字母W形状的标志，这让她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但愿门后面可不会有什么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祭祀场面，她暗自祈祷着，同时按响了门铃。
为她开门的正是当天在街上发传单的那个男人。
“欢迎你，我们的新姐妹。”他说道，同时侧身让苏萨进去。
这时苏萨才得以看清屋内的构造——这间房间大约有四、五十平方，陈设简单，除去门边摆着一张放有零食和咖啡的桌子之外，只有一群人围成一圈，坐在房间中央。她粗略地数了一下人数，大概有三十多个人。这里比起一个宗教布道场所，倒更容易让她联想到某些心理或者灵修小组的研讨会。由他们围成的圆圈里，还有一把椅子是空着的，这明显是留给她的位置。
就在她出现在那群人跟前时，屋内的嗡嗡的说话声、椅子在地板上的摩擦声，在一瞬间便戛然而止，空气凝固得像是能被切成块状似的，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她身上。
“呃……抱歉，我不是有意迟到的。”苏萨窘迫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大自然的微笑——她说的这话并不假，她向来不喜欢迟到，即使不是真心想参加这种宗教团体活动，她也特意提早了十分钟出门，只不过她没想到，最近正逢大选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有好几个路口都被拉票的人堵得水泄不通，甚至还引发了一场冲突，所以等她赶到时，活动已经开始了好几分钟了。
她的道歉并没有像她设想中的那样起到缓和气氛的效果，相反地，她听见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苏萨……”
“她不是那个女王蜂吗……”
“她来做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和外号在人与人之间被小声地传递着，无论是他们的语气，还是看向她的眼神，都在向她传递着一个信号——很显然，她在竞技场上的知名度比她预想中的要高得多，而且，这导致了她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嘿！约书亚，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吗？你怎么会把这种人拉到我们这里来？”有个男人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大声质问坐在门对面的另一个人。他怒气冲冲的语气让苏萨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她条件反射地摆出了竞技场上才会用到的格斗姿势，椅子的摩擦声同时从房间的不同方位响了起来，又有几个人站起了身。一根看不见的弦紧紧地绷在了苏萨和那几个信徒之间。
“不要总是以这种悲观的角度来看待事物， 雅各布兄弟。”面对着门坐着的那个人缓缓站起身来，苏萨一下便认了出来，他是当时在街口传教的那个牧师，他用沉稳的语气开口道：“有新人的加入总是好事，不是么？尤其是抱着背叛自己的等级的觉悟来加入我们的A级。”
“什么……”
苏萨刚想开口纠正这个让她感到不太舒服的说法，那个叫做约书亚的牧师就边说边领头鼓起了掌：“热烈欢迎你的加入，苏萨姐妹。”
很快便有人跟着鼓起了掌，几秒后，掌声便连成了响亮的一片，苏萨发现，那群人眼中的警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老朋友一样的信任。当她和其中几人有目光接触时，他们甚至会向她点头致意。
“谢谢……”虽说受到他们的信任算是好事，但这种态度的转变来得太迅速了，以至于让苏萨感到不太适应。她讪讪地道了谢，然后拉过那把空着的椅子坐下。
“是布拉姆……兄弟，是他介绍我来的。”她特意补充了一句，但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该死的！真不该这么说，万一她在市中心闹事的事已经上了新闻怎么办？
“对，正是如此。”
谢天谢地，约书亚及时帮她打了圆场。苏萨暗中舒了口气。
“布拉姆兄弟——”刚才最先站起来的雅各布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他是我们中的积极分子。”
积极地仇视A级的分子么……苏萨在心中咕哝了一句，她很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皱眉头的冲动。
“我们已经去圣马太医院探望过他了，相信你也应该去过了。”约书亚说。
“当……当然。”苏萨愣了一下，随后立即附和道：“我确实已经……”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约书亚做了个手势：“我们正在分享最近一周内为教会做出的贡献——刚刚轮到谁了？是你吗，伊丽莎白？”
“是的。”被点到名的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苏萨发现这个叫伊丽莎白的女孩看上去甚至都没成年，连雀斑都还没从她的脸上褪去，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她搓了搓手，用激动到发抖的声音说道：“我向校长发了一封匿名举报邮件，说我被体育老师，一个A级，在放学后骚扰了……现在他已经被传唤去接受调查了，说不定……说不定以后我再也不会在学校里看见他了！”
“等等——”苏萨忍不住打断了那个女孩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火气：“他确实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吗？还是说……”
“当然！”伊丽莎白陡然提高了音量，她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苏萨本以为她接下来会听到一起校园骚扰案件，可事实并非如此：“他挤占了B、C两级的工作！像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明白，像他这种人之所以能顺利拿到高薪工作，只是因为他们的能力级别更高而已！难道他们的能力是靠努力取得的吗？不，这是被随机赋予的——这一点都不公平！”
“你做得很好，伊丽莎白。”约书亚拍了拍手，也制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我发现你比刚加入我们的时候勇敢了不少。”
“谢谢你，约书亚先生。”女孩坐回了座位上，她用袖子揩了揩似乎是因为太过激动而从眼角涌出的泪水：“谢谢你。”
“到你了，纽曼兄弟。”
“相信你们还记得我上星期说过的贡献。”坐在伊丽莎白旁边的一个黑人站了起来：“这周又有了新进度了——我找到了那个人的住址，然后作为对他的警告，我杀掉了他养的狗，然后把我的消息和狗的尸体一起塞进了他家的邮箱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就仿佛这真的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一样。
“什，什么……？”苏萨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在说什么东西？”
“他在说一个靠制药业起家的富商，一个A级能力者，他是西林德尔的忠实支持者。”约书亚说。
“没错。”纽曼点了点头，他嘴角边的弧度更明显了：“相信他已经明白我的警告了，如果他再继续给西林德尔和他的跟班们捐钱的话，下一个被塞进邮箱里的就是他了。”
能对动物痛下杀手的人，对杀人这件事往往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这是苏萨在很早之前听说的一个结论，现在看来，说不定这个结论完全正确。
……这里简直太疯狂了，恐怕地狱里群魔乱舞的景象也不过如此。苏萨禁不住握紧了拳头，血液正在一波接一波地往她的大脑里涌，令她头昏脑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光是克制自己的怒气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至于后面几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
“苏萨姐妹？苏萨？”过了不知多久，她身边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轮到你说了。”
“我？”苏萨张了张嘴，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他们似乎都想看看，一个能力强大的A级，会做出什么背叛自己这个阶级的行为。
“我……”
拜托，拜托，说点什么！她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慌乱地在脑袋里面四处冲撞，寻找着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忽然，她灵光一现——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找到Wired结社的支持者们。”她站起身说道，接下来的话就像是自动从她口中蹦出来的一样：“我想接触其中的成员，我想加入他们。我听布拉姆说过，他们都是站在正义这边的，对吗？”
“那你可来对地方了。”约书亚答道：“我们就是Wired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