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苏萨咧嘴一笑，拍拍艾尔的肩膀：“不欺凌弱小一向是我的座右铭。”
艾尔捂着被拍痛的肩膀，对于自己被当做“弱小”，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苏萨似乎并没有说错什么。
“还有，我其实是……”
“我饿了。”
并肩走出地下室时，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而苏萨的音量和强硬的语气明显胜过了艾尔。她翘起右手的大拇指，利落地伸手朝某个方向一指，抬头看向艾尔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全天营业。我想我们不妨去那里坐坐，我可以边吃边听你的解释。”
时间已经临近半夜，餐厅内顾客寥寥。因为先前忙于修改稿件的缘故，艾尔在中午十二点之后就粒米未进，而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经历的那一场原因不明的绑架却让他此时几乎胃口全无，他只是象征性地要了一份鸡肉卷。而苏萨的餐盘则被煎至五分熟的牛排和肉酱面塞得满满当当。在艾尔看来，无论是苏萨惊人的胃口，还是先前所展现出的足以轻松将一个成年男性掀倒在地的爆发性力量，都和她娇小的外表显得完全不匹配。但毕竟，这里是异能者的聚集地，与“强大”一词有所联系的反倒多半是与常人无异的外表。
“其实我……”
苏萨随手把手中的叉子扔进餐盘里，抬起右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停。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苏萨说：“‘我是无辜的’，对吗？”
“很接近。”艾尔点点头，叹了口气，疲惫地将脸埋进手心里：“我只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就被绑来了这个鬼地方……”
苏萨单手撑着桌子，她站起身凑到艾尔跟前：“给我十秒时间，让我猜猜你是干什么的——记者？作家？无所事事的学生？反正一定是这一类不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的人。”
“不错，我是个自由作家。”艾尔想了想，补充上一句：“……偶尔也在外面打打零工挣钱。不过你怎么知道？”
艾尔觉得这个回答让他感到有些羞愧。事实是他一年内的多数时间在写稿，而主要的收入来源却是靠在餐馆内洗盘子和做汉堡得来的。
“这就对了。”苏萨拍拍手：“现在仔细回忆一下，你是不是在发布了的文章里说了什么大人物的坏话？比如政府官员，什么暴力异能集团里的大佬？”
“什么？没有。”
实际上，除了在论坛里更新的不入流的小说之外，艾尔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发表过正式的文章了，只不过他羞于启齿。
“你一定有，只不过你忘了自己随手写的话。”苏萨在对付牛排之余，用餐刀指了指艾尔：“不介意我在用餐的时候给你讲这样的故事吧？”
还未等艾尔回答，苏萨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听竞技场的经理说过这样的例子：几年前，一个记者遇到了和你几乎完全相同的状况。他在报道中揭露并明文斥责了一个黑帮进行人口交易的行径。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黑帮的头儿，一只凶悍的王蜂的耳朵里。一个星期后，那个记者死在了竞技场上的消息便代替了他曾经报道过的新闻，登在了新闻网站的头条上。嗯，我讲完了……想要听听细节吗？”
“……说吧。”艾尔吞了口口水。
“很好。”苏萨看起来似乎显得很满意，她正充满了讲故事的欲望：“他很不幸，在竞技场上遇到了一个暴虐的对手——他是个瘾君子，而且在比赛前正好缺一笔买海洛因的钱。为了赢那笔奖金，他在比赛时下了重手。那天晚上的比赛不到两分钟就分出了胜负。可怜的人啊……他被敲碎了头盖骨，流在地上的脑浆吓得竞技场里的一个清洁工得了精神衰弱。这些细节在报道里可都没有写出来。”
此刻，艾尔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梗住了一般。苏萨的话彻底消除了他仅存的一点饥饿感。
“有时间抽空去教堂祷告一下吧，”苏萨对他的反应似乎颇感满意，她笑着咽下最后一口牛排：“感谢上帝让你遇到了我，如果你遇到的是’天使’或是’绞肉机’，我敢保证他们能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呃……天使？”
“没错，我的老对手了。”苏萨挑挑眉：“操纵气流的能力者，他能在你反应过来之前用飞刀割破你的颈动脉。”
她边说还边用手指在脖子上一划：“今天本该轮到他上场的。”
“……”艾尔张了张嘴，试图组织一下语言，但他们的对话在下一秒就被一个陌生人打断了。
朝他们走来的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年轻女孩，她的手里抱着一叠传单。当她来到他们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地只将传单塞给了苏萨而非艾尔。
“竟然不是来找我要签名的，真扫兴。”苏萨小声咕哝着把刚刚掏出来的马克笔塞回包里。她打开传单，草草地扫了两眼，便折好交还到女孩手中：“谢谢，但还是把这个给更容易被它打动的人吧，姑娘。”
艾尔仰起头来，试着看清传单上写了点什么——上面有一个面带微笑的男人，在他的头顶上有一行白色的一号大字：“请支持西林德尔，为我们更好的未来投上一票。”
难怪她只把传单给了苏萨。
“可是……可你不是……”女孩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冷不丁地碰了钉子后，她说话都不利索了，但仍试图让自己的话听上去诚恳一些：“我认识你，你不是那个竞技场上的常胜女皇吗？你是A级异能者，对吧？A级们不都……”
“不是所有的A级异能者都支持他的，这回事或许你以前不知道，但你现在知道了吧？”苏萨看着她，稍稍把头歪向一边：“想要‘钓鱼’的话，你还是换个地方去碰运气比较好，要知道，我们这里的‘鱼’可都是很挑嘴的。”
目送着女孩带着窘迫的表情低头离开，苏萨表情无辜地耸耸肩，她刮净了盛牛排的盘子中的最后一点土豆泥和酱汁，用纸巾擦了擦嘴，随即便按下桌上的电子铃，叫服务员过来结账。
“我可不想把票投给这老骗子。“她小声嘟哝道。
艾尔本想问为什么，可他不想在现在引发一场有关政治见解的讨论。
“听上去你好像很讨厌他。”他说。
“任何一个在异能特区吃过苦的人都不会喜欢他。”苏萨看着他的眼睛：“能力等级并不意味着一切，和许多C级一样，我也曾经在别墅区的垃圾桶边和流浪狗抢过吃的。”
艾尔有点震惊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点点头：“我懂这种感觉。”
较苏萨而言，他还算是相对幸运的，至他以前在孤儿院里还有口饭吃，但在那里，几个半大的孩子为了一个床位或是一口粥而厮打到头破血流的事情仍时有发生。
“算了，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经历。”苏萨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时间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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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萨驾车时的气势就像她本人在竞技场上的打法一样彪悍。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艾尔已经被晃得七荤八素，膝盖打颤。就在这时，苏萨猛地拉了他的手臂一把。
“嘿——”
“怎么了？”
“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彼得，彼得·艾利森。”艾尔补充了一句，尽管他不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艾尔。”
“艾尔？”
“没错，这是艾利森的简写。”
苏萨被头盔遮住的脸一直对着他，艾尔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过了好半天，才听见头盔下面传出了她闷闷的声音：“这可真巧……我记得我好像有个朋友，他也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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