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归尘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腿边还匍匐着某位愁眉苦脸的姑娘。
“旺财，你醒啦！”看到陈归尘醒了，原本还闷闷不乐的楚茵茵立马兴奋起来，脸上的乌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表情。
“嗯。”
“要喝水吗？”
“嗯。”
楚茵茵给他倒了杯温水，继续问：“还要其他的东西吗？你说，我给你弄去。”
陈归尘接过她手中的水杯，答：“不用了。”
“刚才你是怎么了？怎么头突然疼得那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就是……记起来一些事。”陈归尘如有所思地回道，还偷偷瞄了楚茵茵一眼，似是在看她的反应。
果然，听到这话楚茵茵一怔，问道：“记起什么了？跟我爸有关的吗？”
“是的，跟楚先生有关。他们两个人都撒谎了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确定要听吗？”陈归尘小心翼翼地问。
“嗯，要听。”楚茵茵回答得十分肯定。
见她决心要听，陈归尘便不再扭捏，直入主题道：“那块玉殒不是我的，它真正的主人是你。这玉殒在暗无天日的古墓中待了几百年，许是不甘忍受无边无尽的寂寞，日积月累竟也生出灵识。而且随着灵识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大，它渐渐可以脱离依附之物幻化成人形。”
楚茵茵惊得不禁用双手捂住嘴，“你，意思是，我……我是？”
陈归尘点点头，继续说道：“化成婴儿的你被上山打柴的李四发现了，但那个时候，人们家里的经济状况都不好，没人愿意主动收养一个只会吃不会做事的婴儿。这时，楚先生站出来了，他说他愿意收养你。而在这之前，他已经收养了一条全身没有一块好肉长得也难看的土狗。”
“是你！”楚茵茵看着他惊呼。
“是。我呀，是一只犬妖跟人类结合之后的产物。人妖之恋，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我的出生，就注定不被人看好。我的人类母亲，我的生日就是她的忌日，我从来都没见过她；我的犬妖父亲，说是我害死了我母亲，怨我恨我，跟我断绝关系。我不明白，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怪我呢？他失去了心爱的妻子，我也失去了母亲，我的疼痛并不比他少半分啊！
我以为最惨不过如此了，可上天并没打算就此放过我。
父亲抛弃我离开了，母亲那边的族人表面上说愿意收养我，实际上只是为了能多得一个免费的奴隶。如果稍有不顺心，他们就会拿皮鞭抽我，骂我是怪物，说我不配待在他们家。我不堪屈辱，从那里逃了出来，幸运地碰上你爸。也很奇怪，经历过那么多悲惨的事，我居然还能这么积极向上，这其中有大部分功劳都是你爸的吧。”
“原来你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呢。”楚茵茵感叹道。
陈归尘低头自嘲地笑笑，说：“楚叔叔是我人生的贵人，也是你的。我们俩早就认识了，我却现在才想起来，也是楚叔叔做了手脚。随着年纪的增长，你渐渐变得跟常人不太一样，你喜欢吃生肉，嗜血，有时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把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楚叔叔怕村里人发现，对你不利，只好把你锁进山洞里。可你除了生肉之外什么都不吃，无奈之下他只能每天偷偷从村里给你带一些鸡鸭鹅。没多久，村民们就发现家中鸡鸭不见了，为了继续隐瞒下去，他才编造了这么一个贵族祖先的故事。这一点，黄孨天倒没有说谎。心是好的，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日益强大的你，终于冲破铁链的束缚，酿成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悲剧。
不知他用什么法子，将狂躁的你安抚下来，还将所有人的记忆都清除，重新给这件事编造了一个剧本。”
“所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让人死而复生的玉殒？所以说，我才是杀死乞清村全村人的罪魁祸首？所以说，那些冤魂才回来找我。”楚茵茵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失声大哭起来。
“不，玉殒是存在的，忘了我刚才跟你讲的吗？”相比起楚茵茵的歇斯底里，陈归尘倒是显得淡定许多。
“我是玉殒的主人？不是说贵族什么的是爸爸编造的吗？”
“但玉殒不是虚构的，那个山洞的确是一座墓，里面也确实放着玉殒，但它是否具有使死物复生的能力，那就不知道了。你之所以会变成食人的野兽，就是因为原本放在墓里的本体——玉殒，被盗墓贼给盗走了，本体离你太远，灵识出现错乱，脾性也因此发生巨大变化。”
“所以说爸爸当初是带着真的玉殒回来的，这样才能控制住暴走状态的我。现在我特别希望玉殒真的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这样我就能把我欠下的债都还清了。”楚茵茵喃喃道，“旺财，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楚茵茵逃似的离开了病房。
陈归尘说的话，她实在难以接受，一想到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她就想一枪了结自己，以死谢罪。不过，幸好不是爸爸，幸好凶手不是她敬重爱戴的爸爸，而是自己，可爸爸为什么要——该死的人是她啊，为什么要让爸爸替她去死。身上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她还有什么资格、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越想越觉得自己罪不可恕，“要不死了算了，死了就能见到老爸了，死了就能到地下跟那些无辜枉死的村民道歉了。死了吧，死了吧楚茵茵。”
她想得出神，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马路正中央，这时一辆货车疾速向她驰来，“砰——”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温热的液体从头部缓缓划过脸颊，鼻腔充斥着浓厚的腥味，她勾起唇角，淡然一笑，宛如三月盛开的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这一刻，时间都停止了流逝，那绝无仅有的美丽笑容和独一无二的呼吸，也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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