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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本来就是被猛虎所害之人，反过来助虎伤人，这么一想觉得他也是很可悲又很可恶的。他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尽管身体不能动弹，但眼珠不停转动，似乎在酝酿什么祸水。
“伥，”指南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少有的威严，“你的主子已经被我们杀死了，现在到你了。”
伥几乎就要吓哭了，做出要下跪的样子，但无奈被那个串束缚住了无法跪下。伥哭丧着脸哀求：“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替他害人，我自己绝无害人之意啊！”
伥这种得势的时候无法无天，失势的时候急于撇清关系的做法实在恶心人。指南翁看向我，似在征求我的意见。我也没有杀他的意思，悄声问指南翁：“没有虎妖的伥能干吗？”
指南翁回答：“也不一定是虎妖，伥也可以是虎精或者普通的老虎的手下，本质都是一样的。”
我又问他：“可现在饿虎伤人也少了吧？”
鸢尾忍不住说：“可他们吃的妖怪多啊！”
伥闻言赶紧说：“不不不，我从不吃，都是他吃的。”
这话我不太相信，自从我目睹了阿锋和指南翁吸食虎妖之后，我觉得像伥这样的妖怪估计也会吃妖怪的。
指南翁又小声对我说：“不过一只伥一生只会跟着一只虎，这只虎妖死了之后这个伥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看他那求饶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再拿他怎么样，就把串摘下来又戴到自己脖子上，对他说：“你快点走吧，别再害人害妖了。”
伥点头如捣蒜，朝天辫上上下下不断跳动，一眨眼的工夫，就从阳台翻窗跑走了。
我问指南翁：“话说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穿墙吧？虎妖之类的是怎么进来的？”
指南翁解释：“这个虎妖应该是因为本体死了才不断靠吃妖怪为生的，这里妖气很足，来到这的妖怪的能力都有很大的提高。人和妖都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短时间的使体内的阴阳平衡失衡，比如说我之前教你的让你看不见妖怪的方法，就是抑制了你体内的妖气；这个虎妖应该是抑制了自己的阳气，再加上这里的加持，他的妖气极为旺盛，他就可以先利用旺盛的妖气穿墙，过来之后再取消这种抑制。”
我很好奇：“那他如果一直抑制的话，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指南翁摇头：“万物都是平衡，不管是人是妖，体内阴阳失衡都会有很大的副作用，不过当你补充其中一种气的时候，另一种气也会缓慢补充，但一瞬间补充太多的话，也会引起失衡的。”
我更加不解：“那你们刚刚还吃了那个虎妖……”
指南翁不乐意了：“怎么是吃了呢？这么野蛮！这是吸取。而且，那个虎妖看起来妖气很多，但实际上真正能吸收的很少，更多的都流失了。再说了，以我们现在的水平，想要引起失衡，估计得吸取好几个那样的妖怪才行。”
这句话似乎是在暗示我他和阿锋的水平都很高，我没有回应，又问他：“那妖气和阳气一直平衡的话，怎么看出来是人还是妖？为什么蛛丝目和六臂邪火都觉得我是妖？”
指南翁似乎对我没完没了的问题感到厌倦：“唉，问题真多……简单来说，只是一种相对平衡而不是绝对平衡，而这个平衡值也有可能慢慢改变。以我自己来说，我体内的妖气是阳气的十倍以上，但这些对于我，或者对于大多数妖怪来说依然是一种平衡；你体内的妖气比阳气多，这是那些妖怪把你也当妖怪的原因，但多出来的这些妖气依然在你自身的平衡值内；再比如说，你们人类的书上有记载的妖怪，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他们体内的阳气已经达到了一个正常人类的水平，但妖气绝不止这点，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妖怪既力大无穷又能呼风唤雨的缘故。”
我一知半解，但看指南翁不耐烦的样子也不太敢继续问，就借口上厕所准备往外走——这个借口真的很蠢，我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还要找个借口离开自己的房间？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这么说了，鸢尾好心提醒我：“唔……那个……你上厕所的时候小心一点……”
“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指南翁先来了兴趣，“厕所里有什么？厕神？”
我问指南翁：“厕神是谁？”
指南翁开始掉书袋：“我国民间供奉的厕神有紫姑、戚姑、后帝等等，苏轼就写过《子姑神记》……”
我懒得听他讲这些，所以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房间走进了厕所，刚把灯打开，我就被我所看见的场景吓了一跳：一个看起来很胖的、像是青蛙那样四肢粗壮身体肥硕的童子蹲在角落里，鼓出脸颊的两粒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他的皮肤蜡黄且布满了疙瘩与褐色的斑点，看起来还湿漉漉的，不管怎样都不是那种让人舒服的类型。我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最终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黄雨潇和阿锋听到声响赶紧跑了出来，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我也许挺狼狈不堪的；指南翁倒是不紧不慢，出来瞄了一眼就知道了这是什么妖怪：“这是厕鬼，不是什么坏妖怪，就是喜欢偷看别人上厕所，你把它赶跑就是了。”
把它赶跑？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我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它一眼，更别提赶跑了。黄雨潇估计和我一样，也是一脸的惧色，最终还是阿锋出马，对它亮了亮刀子，赶马般斥了一声：“去！”
厕鬼行动的时候也和青蛙一般是跳着走的，所过之处还留下了不知道是不是粪污的痕迹，着实恶心。经过刚刚那么一下，我连上厕所的想法都没有了，指南翁安慰我：“不要紧，厕鬼也不算常见，只在妖气特别重的地方才有，你平常在你学校之类的地方上厕所应该遇不到。”
言下之意就是家里经常会有了，我走进去望了望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厕所，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此刻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感——以后上厕所都不太自在了，洗澡的时候也是。
黄雨潇跑过来站在我面前，双手搭在我肩上，直视着我的眼睛给我鼓励：“没事的，你要是不想见到厕鬼就不见呗，办法你都知道的。”
一想到从今往后我上厕所之前可能都需要做个仪式，这样的鼓励便聊胜于无。我想拨开她的手，但是由于我并不能很彻底的碰到她，所以我的手臂还是从她的手臂中穿了过去——我也说不出是谁穿谁，但是施动者是我，所以应该是我的手臂穿过了他的手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黄雨潇颇感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个破问题就把你难住了，你看你看，你现在也知道问题很好解决了吧？”
我知道她理解错了我那一笑的意思，但也不在意。我转身离开了厕所，顺手关了灯，被吓了一跳的黄雨潇大叫一声，从里面跑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我：“搞什么！突然把灯关了！”
我笑了：“鬼还怕黑吗？”
黄雨潇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解释：“我是妖，不是鬼。”
我摆了摆手，转身进了里屋，瞥了眼手机已经是一点多了。虽然平常也都是这么晚睡，但今天晚上感觉除了抓虎妖和伥之外也什么都没干，游戏里该刷的日常也没刷，现在也来不及了。一想到这我就感觉丧气，困意和丧意一起袭来，体现出来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呵欠。我把自己扔在床上，像鲁迅先生笔下的阿长一样摆了一个“大”字，占领了整个床。黄雨潇坐在床边，不断打量着，似乎在找合适的躺下的位置。我看见大黄就趴在床位，支楞着耳朵，两只眼睛不断地打转，绝对在酝酿什么诡计；此时此刻的黄雨潇也一直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一阵不易察觉的微笑渐渐浮现了。我感觉到有点不妙，不由得收回了手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看我收起手腾出了地方，黄雨潇一下子就躺下了：“没事儿，就是想躺的舒服点。”
她的笑意更放肆了，充满了诡计成功的欢乐，就连大黄看起来都高兴了许多。我无可奈何地往旁边去了一点，从“大”字变成了“弓”字，黄雨潇倒是变成了大字形：“这么躺着还真舒服啊！”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声不吭了，似乎在想什么事。我看着她黑色的眼睛，感觉那眼神很深邃，看着看着，困意再度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