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我选择了楼下的一家粥店,喝了蚝干粥。当我从粥里捞出海蛎干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它的颜色和百目赤的肌肉颜色很像,在联想到百目赤的外形,我一下子又没了胃口。
坐我对面的黄雨潇大约知道我的想法,双手托着下巴:“不吃可惜了。”
我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搅了搅,又放下了:“打包回去给你吃吧,实在没胃口。”
黄雨潇十分欢喜地笑了出来,笑容单纯的像个小孩子。但她很快又收起了笑容,问:“那你怎么办?吃点别的?”
我点点头,然后叫来服务员打包。
由于我也不想一直拎着这袋食物,我在街边的大树下就把打包盒打开了,大黄摇着尾巴凑上来吃。我就一直蹲着看它吃,心中还是时不时的想到百目赤。说来也怪,你越是不想去想什么,那个东西就越是在你的脑海里跳跃;你越是想要想起一件事,那件事就越是往记忆深处的角落里钻。我索性背靠着大树,闭着眼睛。
当黄雨潇对我说“我吃完了”之后,我才重新睁开眼。我觉得我刚刚似乎都靠着大树睡着了。我揉了揉眼睛,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来,盖好盖子,扔进了垃圾桶。吃饱了的大黄一直围着我转,黄雨潇也显得特别兴奋:“你也去找点吃的吧,别饿坏了!”
我点点头,想到附近有个常去的烧烤小摊,就往那走。
说是常去,其实也有两年多没来了。这家店名叫“樱花”,在我的初中附近,原来每天放学都会去吃东西,但由于升上高中改为寄宿制了,因此也就不来了。今天偶然想起,就打算来看看。不过话说回来,因为好久没来了,我连它是否还开着都不知道。
走过了三条街,大约走了十分钟,在那个熟悉的街角,我看见了那家店。招牌上的“樱花”两个字都已经褪色了,店里也因为油污的缘故显得有点脏,但初中时的我丝毫不觉得,甚至觉得这个地方就是天堂。
隔着老远,我闻到了孜然和油烟混合的香气,也看见了店门口的蛛丝目和许多烟灵子。由于现在是周末,所以店里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初中生云集,但是有很多纹着花臂穿着黑背心的青年坐在这喝酒攀谈,有两人手里夹着烟对瓶吹啤酒,烟灵子在他们之间不断飞舞。我避开蛛丝目,挤了进去,在柜台前站定,看着熟悉的菜单心生感慨:“一个茄子,一份韭菜,三串金针菇,三串鸡骨,再来一份鸡排,要特别辣的。”
初中时候的我手上零花钱不多,是绝不敢这么点菜的,往往一串一块钱的鸡骨就可以满足我;现在即使它变成两块了,我也觉得还算便宜。付款的时候我付了二十七元,这往往是过去我一个月花在这里的钱。
尽管店里看起来哪都不干净,我还是挑了张椅子坐下。桌子上贴着的报纸日期是六年前的,那时候这家店刚开业,一切都还崭新,现在倒是也有了点老店的意味,桌上的报纸都被油浸透了。黄雨潇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由于桌子很脏,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双手托着下巴,而是靠在了我身上。老板娘上菜的时候手从她身体中间穿过,沾满油星的盘子“啪”的放在我面前。我深吸了一口香气,咽了口口水,拿起一串鸡骨咬了一口。说是鸡骨,我也吃不出来是鸡那里的骨头,没有多少肉,只是外面裹了层生粉一炸,倒也格外好吃。我看见黄雨潇也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问我:“好吃吗?”
这句话是“我也想吃”的简称。我吃完前面的三块鸡骨,将那串的最后一块用牙齿咬住,取出签子之后,吐在了地上。大黄抬起脖子看了看,一口叼了起来,咬了几口,吞下了。黄雨潇一脸痛苦的吐着舌头:“啊,好辣!这种东西怎么能吃?”
我也擦了擦额头上被辣出的汗珠,小声对她说:“我觉得还好。”
说完,我大声对老板喊:“加两串鸡骨,不要辣,一点辣都不要。”
说来也很奇怪,在吃烧烤的时候我完全想不起百目赤这种东西,只是觉得越吃越来劲。吃饱喝足之后,我用桌上看起来就不怎么干净的纸擦了擦嘴角的油花起身出门。大黄也站起来,摇着尾巴跟上。黄雨潇边走边抱怨:“讨厌,又要吃胖了。”
我“哼”了一声:“得了吧,吃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们走在大街上,华灯也不算初上,已经亮了很久了。大街上人挺多的,妖怪也不少。由于我现在也能碰得到妖怪们,因此我都尽量绕着他们走——不过在路人看来也许这很奇怪,我一个人在街上左右穿梭。
在快要回家的时候,我听到了呼救声。循着声音来的方向,我走了过去,看见一只白猫在追一只老鼠,那呼救声像是从老鼠那发出的。黄雨潇看了看,对我说:“那是鼠妖,现在它的妖形躲在老鼠身上。”
我又问:“哪猫呢?猫妖?”
黄雨潇耸耸肩:“就是只普通的流浪猫,哪有老鼠不怕猫的?”
我对她说:“那你上去帮帮它。”
黄雨潇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狗拿耗子不是多管闲事吗?”
我摇摇头:“帮老鼠啊!”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黄雨潇极不情愿地回到大黄身上,大黄就向着那只猫跑过去了。流浪猫看到大黄,也没有躲,一猫一狗就这样对峙着。随后,大黄率先叫了两声,显然把那只猫吓到了。那只猫也叫了一声,随后溜走了。
黄雨潇又从大黄身体里跑出来,伸了个懒腰,不无抱怨地对我说:“你看你看,你帮了别人,连句谢谢都没听见。”
我觉得老鼠本身就是胆小的动物,鼠妖的胆子估计也不会很大,那它应该是被我们吓住了不敢出来,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转身就走。黄雨潇蹦蹦跳跳地跟在我后面,看起来很高兴。我知道黄雨潇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内心还是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而感到喜悦的。这么一想,我也觉得有些好笑,耸了耸肩,也不知道冲着谁笑了一下。
回家的路上我老感觉有人跟着我,我对黄雨潇说了这事,黄雨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又抽了抽鼻子,身后的尾巴上下抖动。
我问她:“你闻到什么了?”
黄雨潇又仔细闻了闻,告诉我:“你身上烧烤味好重,我什么都闻不到。”
黄雨潇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又在我身上仔细闻了好几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孜然的味道比你香多了。”
我正要说话,她突然转过身去,眯起眼睛看了看,又仔细闻了闻。接着,大黄一言不发地向箭一样往后窜,黄雨潇也提起裙摆追了上去。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追,就拍了拍口袋里的刀,问阿锋:“她这是怎么了?”
阿锋从我口袋里钻出来,身形在我面前浮现。他看着黄雨潇跑开的方向,对我说:“没什么大事,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在这等等就好。”
过了一会,大黄嘴里叼着一只老鼠跑了回来,黄雨潇手里则拖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像个小男孩,有一头脏兮兮的鸟窝一样的头发。他身后有条长尾巴,此刻被黄雨潇紧紧攥在手里,一路拖了回来。他的两只小眼睛不停的转,估计在酝酿什么主意。他一边拍着黄雨潇的手,一边求饶:“好啦我不跑啦,快把我放开。”
黄雨潇直接把他拖到了我面前,大黄也叼着老鼠在我面前蹲下。路人估计会觉得这个画面挺奇怪的:一只狗叼着一只老鼠蹲在一个人面前,那个人还在和别的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
黄雨潇看见阿锋,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锋刃灵?”
我解释:“昨天在吉祥庙后面,指南翁叫我从一个算命的假瞎子那里买的。”
阿锋右手搭在左肩上,一鞠躬:“你好。”
黄雨潇有点错愕的点点头。趁她发愣的时候,她手里攥着的那个人用力一扯自己的尾巴,跑开了。但当他跑出一定距离之后,他像是撞到了什么屏障,摔倒在地。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黄,颓然地坐在地上。大黄挑衅似的冲着他摇尾巴,神色很得意。
“说说吧,”我大约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回事。”
黄雨潇双手叉腰地回过头,学着我的语气对那个鼠妖说:“说吧,为什么跟着我们?”
黄雨潇还只是吓唬地语气,阿锋直接亮起了刀子:他右手上的蓝光迅速凝结,成为一把看起来很锋利的拳刃。黄雨潇吓了一跳,伸手拦住他:“喂,你这是干吗啊?”
鼠妖吓得不轻,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别动手别动手,大家修炼成妖都不容易。刚刚我差点被那只蠢猫吃了,多谢这位姑娘相救,我这就想着怎么报答你们,所以就一路跟着……”
阿锋闻言,右手上的刀又化为了蓝光,静默地燃烧着。黄雨潇将他拉到身后,又对鼠妖说:“你能怎么报答我们?你能做什么?”
他显然没有做好答题的准备,就和课堂上被老师突然提问的我一样:“我……这……”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救你本来就不图你报答,快走吧。”
说着,我拍了拍大黄,大黄松了嘴,那只老鼠吱吱叫着溜走了,吓得路人一片尖叫。鼠妖见状,连连拱手:“大恩不言谢,来日必报。”
说完,他遁形到老鼠身上,从下水道溜走了。
阿锋看着他钻进去,对我说:“那只老鼠已经很肥了,估计活了很久了;再看那鼠妖的说话方式,估计也是一只活了很久的鼠妖了。”
黄雨潇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活了那么久还被普通的流浪猫追着,惨兮兮。”
我纠正了她的说法:“老鼠本来就怕猫嘛,他又没什么手段对付猫,遇到了只能跑了。”
阿锋钻回我口袋里的刀上,看来他不喜欢在外面多呆。我猜大多数妖怪都喜欢离开本体到处走动,就锋刃灵这类的是个例外——或者就阿锋是个例外。此时此刻的黄雨潇和大黄又围着我不断蹦跶,看来犬类的天性就是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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