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纯臣裤管里一片淋漓,昔日连正眼都不屑看的小小辽东参将,谁知道今日变成了如此可怕的人物。
朱纯臣浑身发抖,现在跪地投降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一边的神机营都督和大小将领都被乱枪戳死,不管是跪地投降还是大骂“反贼”,都是一般下场。辽兵不打算抓俘虏,把人杀光,便将火药桶塞到炮车下引爆,将大炮炸毁。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过后,重金购买的新型铸铁大炮全都被炸毁,再也不能用了。
孔有德神情狰狞,浑身杀气道:“听说公爷便是促成德川联军、剿灭东江叛乱、力主讨逆的大人物?”
朱纯臣被爆炸震得两耳嗡鸣,飞砂走石打得脸上生疼,眼中全是火光,听着孔有德充满杀意的声音,忽然怕得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没有了,颤声道:“不是!毛承禄不是我杀的!”
孔有德两眼通红道:“但却是公爷提议传首九边的!是也不是?”
朱纯臣忽然想到,大叫起来:“我主抚!我受降!辽东军不是叛军!你们要登州,我回去禀明圣上,再不提平叛的事了!”忽然想到说什么“回去再议”简直就是自讨苦吃,惊慌道,“……啊,不!本公可以全权代表圣意,这便可以宣布招安!”
孔有德怒吼道:“毛帅在哪里!袁督师在哪里!少帅传首九边,三宝爷舍命劝我等回头,却被大炮轰杀!我孔有德若再妄想招安,便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举起雪亮的钢刀,向着朱纯臣迎面劈落。
朱纯臣把眼一闭,一道刀风劈在面门上,那一瞬间屎尿齐流。
四周一片惊呼,人喊马嘶。
朱纯臣半晌发现自己没死,睁开眼,见到朱坤仪用剑顶着孔有德的喉咙,孔有德手中只有刀柄,被从马背掀落。刀刃插在地上,被龙渊剑切断了。许三宝却扯着朱坤仪的手,正急道:“不能杀!”
朱纯臣大喜:“坤仪!救我!”
朱坤仪缓缓扭过头,冷冷望了朱纯臣一眼。朱纯臣顿时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许三宝对着孔有德道:“我晓得你们在想什么,我也不想一被喊到就出来翻身复活啊!”
想要跟孔有德说些大义感召的话,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孔有德是辽将,手下也不是汉兵,驱除鞑虏一类的话对他们也不太合适。
许三宝只能勉强说道:“孔大哥,我晓得你生气,我也很不爽。但是还是那句话,现在要招安却是最好的机会了。辽人痛恨努尔哈赤,但是这些天你们对登州百姓做了什么?你们跟努尔哈赤那老狗又有什么区别?”
孔有德面有愧色,自从少帅毛承禄被传首九边,辽军中对朝廷的仇恨情绪到了极点,发生哗变以至全城大屠杀,他已然控制不住。纵然晓得是做了天大的孽,但是辽兵原本期待招安,结果来的总是官军围剿,传首九边,绝望爆发之下谁不会变成野兽。尚有一丝良知尚存,不过是依旧抱着一丝辽人重建家园的梦想罢了。
“那个谁……”许三宝扭头望着朱纯臣,“你是不是说你能做主来的?”
四周锦衣卫护着朱纯臣,又被四周辽兵包围,朱纯臣道:“你是说,招安?”
许三宝火大道:“不然呢?请你吃宵夜么?泥马的明知道我们在这里当人质还用大炮轰过来,这笔帐还没跟你算!自己咬破手指,写个血书吧。”
朱纯臣却呆愣愣望着朱坤仪。真正能代表皇家意思的,自然是朱坤仪。
朱坤仪冷冷向朱纯臣道:“就按许公子说的,停战受降。你写个诏书来。圣上那里,我去说吧。”竟是对许三宝言听计从,言语之中对朱纯臣再无丝毫情谊。
孔有德被压在地上,手臂都快被朱坤仪扭断了,大声叫道:“末将愿降!但要成国公做人质!不然杀了末将便是,辽东众兄弟自有人带领,与官军玉石俱焚!”
许三宝道:“公爷自然没问题。”扭头望过来,朱纯臣面无血色,今天丢脸算是彻底丢到家了吧?望向朱坤仪,朱坤仪却不看他。
朱纯臣心底颤栗,这是要让他扛起所有的责任么?只消朱坤仪回到京师,向圣上告发他的所作所为,崇祯极爱自己的女儿,定然说什么也没有用,借此事将他凌迟处死。
忽然身后一声炮响,辽兵一阵大乱,几台机甲杀入重围,监军太监高起潜只道是朱纯臣单方面被俘,带着京营高手舍命杀入,远远喊道:“公爷撑住!卑职来救你了!”
一台红朱机甲发起冲锋,武力十分惊人,瞬间突入重围,向着辽军高高跃起,一刀劈落,飞砂走石之中将包围的辽骑悉数撞开,一声大叫:“许三宝!”一柄斩马大刀向着许三宝全力劈去。
这声音正是在登州事变时对自己穷追烂打,一心要将自己逼死的那个京营高手,乃是少林外门俗家弟子,名叫甘少全的,居然也有了机甲?
许三宝瞳孔收缩,下意识要召唤真武雷神出来。
眼前白衣一闪,朱坤仪挡在了身前,大声道:“不行!”
若许三宝使用了机甲,便无可避免会传到德川军耳中,那时追杀起来,连带向朝廷施压,许三宝和三宝工坊、连带商会,以及福广两地好不容易稳住的时局,便再也保不住了。
斩马刀和龙渊剑相碰,朱坤仪护住许三宝,浑身亮起一道护体罡气,被劈得双足深陷地下,真气消散,竟硬生生将斩马刀劈成两截。
朱纯臣望着朱坤仪舍命护着许三宝的模样,忽然两眼流泪,浑身发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声尖叫,从怀里掏出一把火枪,对着朱坤仪当胸轰然一枪。
四周的人都惊呆了,朱坤仪茫然摸摸胸口的血迹,龙渊剑脱手坠地。
又两台机甲冲进来,朱纯臣大叫道:“将反贼许三宝和孔有德全部杀掉!”
“慢着!”监军太监高起潜冲进来一声大叫,只看到许三宝抱着朱坤仪,朱坤仪已经倒在血泊中。四周机甲和京营卫士都冲上前,先将朱纯臣抢回来。
孔有德大刀一翻,将许三宝和朱坤仪的脖子一起架住,向后退开。辽骑旋风般冲过来,用火枪对着红朱机甲的头部猛轰。甘少全驾驭红朱机甲护着头,几把将辽骑连人带马打飞,再看时孔有德已经上了马,两匹辽骑拖着一个网兜将许三宝和朱坤仪提在中间,带着一溜尘烟离去。
甘少全立刻驾驭机甲追去,四周京营士兵都被高起潜喝止,朱纯臣却叫道:“孔有德就在眼前!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顿时几台机甲引擎爆响,就要发起喷射冲锋。
忽然一群锦衣卫冲上去,飞身跃起扑在机甲脸上,大叫阻拦。
洛养性红眼道:“朱纯臣!你要造反么?”
朱纯臣叫道:“为了大局,本公什么也顾不得了!圣上明鉴,相信会明白纯臣的一片苦心!”四周不明就里的官军将士都大受鼓舞,呐喊着将一干锦衣卫拿下,机甲铁爪将脸上的锦衣卫抓下来捏死,血流遍地,但是辽骑的尘烟已经逃出百丈之外。
孔有德带着骑兵旋风一般冲到滩头,炮营已然重新将大炮撤回船上,退向登莱码头。孔有德纵马冲上最后一条马船。马船已经驶向海中,最后几条轻舰在等着孔有德的骑兵队回来,炮口对准了岸上。
马船到大船船舷下,上面丢了软梯下来。孔有德命辽兵将朱坤仪抬到船上疗伤,朱坤仪却傲然一掌将那辽兵打得飞到水里,冷冷道:“本侯宁死,不上贼船!”
许三宝抱着朱坤仪,晓得她不愿意让人碰自己,向孔有德道:“孔大哥,你放我们走吧。”
孔有德仰天大吼,似乎要将心中的抑郁全部吼掉。吼过了,对许三宝抱拳道:“三宝爷,我们辽兵敬重你的为人。但是朱家的狗,我们再也不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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