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与线条。
圆代表最基本的图形,是宇宙中最为完美的形状。炼金术的代表就是一条首尾相接成圆的蛇,所有的神秘学都与圆形离不开关系。圆形的阵图中有笔直的线条交错。他们构成一个陈文从没有见过的形状。
这让他突然之间想起了阴阳鱼的图案,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东西,却在这一刻发生了令人惊异的相似性。
宏大,却显得莫名的诡秘,阵图愈是完整,就愈是有一种莫名的气氛环绕在小女孩的身周。他仿佛看到气体的流动脱离了物理学的控制。气流开始狂躁起来,像是被注射了兴奋剂,一会儿上升又一会儿下降。
陈文的衣服被吹得呼啦呼啦响,他甚至有一种别人在他身边按恶作剧的感觉。
气流仿佛被授予了灵性,所以在小姑娘的旁边雀跃得如同小鸟。
翠玉录中说:由其上到其下,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陈文恍惚间明白了这个晦涩的句子的部分含义。本身这句话只是指的灵与肉的联系,炼金术的本质。但是现在这些气流分明遵从了这句话的轨迹。
它们往上浮,又向下降。气流向上则获得了灵,如其上者为神性之物。陈文看不到上浮的尽头,但是他感受得到所有的气流向下都汇聚于阵图之中。因为衣服的摆动方向都是指着面前的这个圆阵。
“你在干啥?”陈文蹲下来,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尽量先的正常一点,不会引起少女的恶意。
“这个地方有一些监视我的东西,但现在我没工夫去把这些玩意儿挨个挨个找出来。我只有把这一带毁掉。”小女孩说的很平静,但是却让陈文一个激灵。
“这一带,是哪一带?”陈文问道。
小姑娘奇怪的抬起头:“你看不到么?我现在正站在一个又破又烂的危房旁边,从小巷到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监视仪。”
“你在开玩笑吧?”少年不可置信,因为不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个地方都是一片灰扑扑的平原——尽管之前他和买鸿福还走在大街上。
但是少女说自己正站在公寓旁边,还到处都是监视仪。陈文觉得自己五点六的视力绝对是被狗啃了。
女孩停下正在写写画画的手。周围的气流就跟随着她的动作迟缓下来。它们停滞在那里,似乎在好奇地注视少女的一举一动。
“没有开玩笑啊。”小姑娘很认真。
少年就噎住了,他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对他很不友好。这可能是错觉。
不过肯定的是,他身旁的空气都在排斥他,挤压他,向他释放压力。身旁的空气都已经被少女驯服,变成了温顺的猎犬——温顺只是针对少女而言,对于企图阻止少女的少年,这些就是呲牙咧嘴的猛兽了。
“没事儿,你……继续。”少年的面部肌肉动了动,挤出一个笑容。甭管小女孩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撞鬼了,陈文都不应该再继续待在女孩身边。
少女低下头,少年就又连忙退回去。
陈文心想这气氛真是诡异,他还是先回去再做计量。他觉得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惊悚片里的主人公都是因为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呆了太久而被女鬼吞噬殆尽。他暗忖自己应当算得是机智,面对这种情况定然是拔腿就跑。
他要跑了。少年准备抬腿。
可他脚抬起来又搁下去。这里是一望无际的灰扑扑的平原,没有房子车子,只有三个人的世界让陈文找不到方向。逃?可是又往哪个地方逃?
如果按照小女孩说的,她正站在一个破旧的房子旁边。
其少年也知道,如果她说的属实,那么自己大概站在自家公寓的旁边,这一切都是幻觉。毕竟周围的烂房子该拆的都拆了,只有自个儿的公寓因为有一个犟脾气的房东所以安然无恙。可这些都无济于事,面对这么一种超自然的状况,他根本无能为力。
得了,这下子跑不掉了,而且跑掉也没用。如果小女孩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说不会用什么美国大片里面的高级特效来给这个地方放个魔法,然后一片废墟支离破碎,接着警员姗姗来迟。
陈文即将看到自己的公寓在一场绚烂的烟花中落幕……啧,少年啐了一口。这不好,陈文想,要是这件事情成真了,自己大概得露宿街头。
可得想个法子。
陈文挠挠脑袋,看来只能想想能不能从小姑娘入手,让她放弃那个决定。陈文虽然深知自己一向不太会说服别人,但是这个时候别无他法。
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被小姑娘叫到这里来。
——孤独。
对对,小姑娘说自己特孤独,像是雪地里面撒丫子跑的大灰狼。自己应该想一想为什么她说自己孤独,说不定找到共鸣的地方就能感动小姑娘化凶为吉。
不过这真是一个哲学命题。孤独孤独,啊,对了。
他想起买鸿福之前提到的那些孤独症患者。
“他们在患病之后会逐渐孤独起来。但是与此相对的,逐渐孤独的他们将会觉醒,孤独将成为他们的武器,卡巴拉之树照拂他们。他们就会成为夜的影子,穿梭在常人不知道的世界。”
他思索了一下。这个地方是一个一望无际的平原,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明白普通人肯定很难到这种地方来。即便他现在周围看到的都是幻觉,按照小女孩说的那样——自家的公寓旁边也是绝对不会有普通人往这里看。
那里晾的是他和胖子的大裤衩,住客只有他和胖子。望远镜怎么都不可能往这个地方看。孤独症患者在人们视线之外行动,那么这里也算得上是人们的视野盲区了。
少年望向女孩,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可能是传说中的那些孤独症患者。她的身影怜弱,但似乎很习惯一个人的样子。女孩弓着身子蹲在地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她。
那必然是名为“孤独”的病毒,正在侵蚀她的内心。
这个深谙孤独的女孩说他看起来像一直野狼——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一只哈巴狗而已。少女因为家破人亡所以孤独而绝望,他又算什么?
懦弱的哈巴狗应该不懂孤独。
应该。
可是恍惚间他又好像又对这个词语感触颇深,好像很久以前深受其害,如同那句话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然而少年本来没有感受过孤独,又怎么会对这么一个神叨叨的词语如此印象深刻?
不,这不对劲。
他看着小女孩手指下逐渐成型的阵图,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熟悉。陈文忽然听到一声脆响,他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海马体中间一串闭锁的神经元颤抖着。
陈文一直以来似乎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现在这些东西重归于他的意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牵扯着他进入一种幻觉,让他从小女孩塑造出来的灰色的平原中挣脱出来。
他看到了一片雪原,胖子和小女孩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
这片大地说是雪原其实根本是因为没有颜色。纯白,纯洁的白覆盖了所有东西。
在雪原上有一个踽踽独行的小男孩,他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恐惧什么,但是一个劲的往前走。陈文眯了眯眼睛,盯住一看,这不是他自己是谁?
小男孩的面容稚嫩,现在陈文看到小男孩就如同翻书柜的时候翻出来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他看到曾经的自己那么稚嫩那么幼小。
就好像那个小女孩一样。
陈文摇了摇头,别人小姑娘金枝玉叶,自己一个孤儿怎么可能和她有相似的地方?
在这片白得令人心生恐惧的地方只有一样东西特别显眼。在他的前方有一个通天彻底的巨树。但是这根巨木倒着生长,根系虬结,从上方垂落下来,好像是从天空泼洒出了碧绿的躯干。那个幼小的陈文就望着这株巨大的植物。
但是这个巨树的古怪之处并不止于此。它不但巨大,还长得怪模怪样,那有着二十二条线,贯穿十个节点。
卡巴拉生命之树。
少年听说过这个东西。炼金术中常常将这个东西提及,说这是生命之树。从天空往下走,最上面是神灵的领域。从高位至于低位,分成了四个世界。
神性之界有燎原的圣火。灵性之界自由如风。魂之所在细水长流。肉身所处有盖亚照拂。
越往上走位格也就越高,最上面一层境界代表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完人”。如同贤者之石一样,是完美无瑕的存在。然后这个图形又分成了三个支柱,从左到右,分别是:“慈悲”、“温和”以及“惩戒”。
这个树状图代表了宇宙的真理。世界按照这里描绘的规则行进,一点一点,从无到有。
但是这个小男孩版本的陈文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只是颤抖的更加厉害。抖得跟筛糠似的,陈文暗骂一声怕啥呢。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只是觉得身为堂堂一男人那么畏畏缩缩的简直不像话。
少年眯了眯眼,他似乎看见卡巴拉之树的根部有什么东西。那些他看得模糊的东西高高在上,如同俯瞰世界。接着陈文又听见似乎有什么在呼唤面前那个幼小的自己:“你必然以孤独为代价。”那声音吓的那个小家伙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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