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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前世今生一孽镜，幻真幻灭唯本心（下）
“大哥哥，我终于又找到了你。”一片草原，一词终于，一词找到，一字又，道出了她一路无尽的心酸；得到又失去的深情，一路的苦难，无尽的言语，最后全部化在了这一句话中。
“女施主，你又找错人了。”他平淡的对应，如同那陌路人。
“不！我不会找错的，你就是大哥哥！之前我找到的那个是！现在的这个也是！”她双目竭力隐藏着泪，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在他身上，但却没有问出来，只是调皮的敲了敲他的光头，坚定的道：“莫要说大哥哥只剃了头发，留了九个戒疤，我就不认得，就算大哥哥化成了灰，我也一定会认得！”
“女施主，你真的认错人了，就算我是他，现在已不是他。”他直视她，不动于心，道出了这铁石心肠的话语。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她感觉到了什么，如果不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这一刻彻底直视了她的心，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你就是大哥哥，你就是大哥哥！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不是，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他的言语平静，如那尖刀，一刀刀慢慢的划入她心里。
但她依旧死死抓住他，执着的道：“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
“喜欢又是什么？爱又是什么？”他再问。
她没有放手，就算她从他的言语中，纵然感觉到他真正的忘记了她，她也死不会放手。她怕放手，今生就再也见不到他。
“那是爱情。”她身体瑟瑟发抖，在极力忍着那哭泣声，在悲伤中忍着那无限蔓延的痛，回答了他。
“爱情？”他表情有所动容，似痛苦，似挣扎，在她没有丝毫注意的瞬间，又恢复平静。“爱是什么？”
她终于哭泣了出来，他也挣开了她的怀抱，一步十丈的远去。
“不！不！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再问我爱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都不想知道！”她在呐喊，在追逐，心如刀割，撕心裂肺的声音与泪在苍穹中乱飞，不想这与以前同样的结局。“我只知道！让我奋不顾身即是爱！让我舍身忘死即是情！”
“我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听到这句话，那远去他的身影，地藏再也忍不住，流下了两滴眼泪，那是自由的两滴眼泪，那是爱情的两滴泪，那是自由爱情的两滴眼泪。
他想咆哮，却不能出声，他想留下，却不能停住，他想大哭，却没有悲容，没有泣声，如那万古不变的石头，始终如初。
“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没有忘记啊！我没有忘记啊！”他的内心在怒吼，去极力控制自己，去抗争，最后，却只能不由自主的远去。随着那些曾经美好的岁月远去。
不能欢笑，不能悲苦，不能言语，不得自由，这就是佛吗？这就是我失败的代价吗？
佛渡众生？如来！你渡的只有你自己！我看到的是众生在苦难之中！而你却与那些神佛高高在上！这是什么佛？！不要也罢！
如来！你可以控制我！却控制不了我的心！我的思想！
“我到底该怎么做？！”地藏身不由己的一丈丈丈量着土地，恍惚间，他痛苦的又看到如来化手如铁刀，为他无情强行的剃度，欲图渡化他，不得；手指如勾，又为他留下的九个戒疤，植下无穷困制。
“小观……”他在心痛，他知道她一直在追寻着他，曾相遇又不由自主的相别，他明白，她已经受了多少苦，用她凡人的躯体，踏过了多少路，踏坏了多少双鞋。
“别再找我了，别再找我了，好好自己活下去吧，我已经看过你了。”他的内心在痛悲，在伤言，但他知她心，她一定会一直不停的找下去，找下去，直至他们在这一起。
“啊！师傅说的本心，本心？什么是本心？我做的还不是本心吗？那是什么？”地藏踏过千山万河，苦行僧般，却始终不得解脱。
“娘亲……”这一天，地藏又走到了那处伤心之地，看着这旧地，他唇间轻起，却呼唤不出丝毫声音来。不自觉间，他又想起了那一天，眼泪旁落。
“轰！”突然之间，那战火毁灭中心之地，好似感受到了地藏的到来，一束光芒冲天而起，展出了七色七瓣之花，模糊间，地藏好似又回到了昨日。
天下自由！
无灾！无难！无苦！无争！无杀！无灭！无绝！八部众！世间之众生！皆无罪！
……
那光束中心，如同打开的一页页经书，在阐述至理，庄严肃穆的声音响起，听到母亲那熟悉的声音，地藏悲极终于泣出了声，伴随而来的，却是七窍都在流血。
“母亲！”他在轻声呼唤。他把思念与爱，轻声呼唤了出来，他怕惊吓了心中的忆像，他怕破碎了脑海中的幻念。
“如来！”他在歇斯底里的咆哮，怒吼。他把无尽的怒与恨，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这一刻，他更加了解了如来的狠毒，如来不仅仅是要控制他。超出一丝一毫控制，就会触发被他下的禁制，如来这是还要夺他的造化，毁他根基，灭他神魂。
他的血在长流，他沉远苍凉的声音在回荡，他怒，怒天！怒地！怒神！怒佛！
那光芒经文有所感，照射向了他。他的全身都在发光，那是众生之念，众生之志，众生之情，众生之光，守护他，也承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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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忆起了这一幕，在渐行渐远，遥远的天地。在绝望与极悲中，他的脑海中，清晰的展现了这一生的一点一滴。
童年，少年，青年，直至现在，那祖地，那方寸山，那为寻娘亲之魂而进的地狱，那茫茫九州。
他轻微似欢似苦的笑，那是代表透彻他一生欢与悲的笑。
娘亲，师傅，师兄弟与姐妹，小观，芸芸苦难众生。
在大苦大难中，即为了娘亲，为了小观，为了师傅，为了芸芸苦难众生，为了自己，执念于心，终于有所悟。
地藏抬头看向天空，在所有的机缘与坚定有所悟之下，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自由，自在。暂时逃脱了如来的无穷禁制，双眼苍茫起伏如轮回，堪破世间一切，平静的道：“你们不渡众生，我来渡。”
他凌空而起，如同不在那红尘中真正的佛仙，放下了心中所有，也拾起心中所有，心如空灵，立地成为了圣。同时从他的身体中，飞出一个又一个金光耀眼的大字，个个重如泰山，压得虚空在扭曲。
天下自由。
无灾！无难！无苦！无欲！无争！无杀！无灭！八部众！世间之众生！皆无罪！
事起人受，恶由心生，无事无受无恶。
高低之贱，由动生欲，无贱无动无欲。
灾起成难，难成人苦，无灾无难无苦。
争起有杀，杀而有灭，无争无杀无灭。
无杀即无灭，无争即无杀，无欲即无争，无贱即无欲，无难即无贱，无灾即无难，无恶即无灾，无事即无恶。
吉，众生无恶！
自由之念，无罪为始，众生之欢，众生之喜，众生之求，众生之终。
世间众生，水深火热，怨起鬼哭，无始无终。
吾观众生，吾为众生，即为众生，众生之苦难，皆予吾。众生之自由，皆为吾身！
今志：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
今誓：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他慈悲由心生，跟随那一个个从他身体中飞出的大字，发下了他的十六字大宏源，证他的大道。这不是她母亲大道中的天下自由，也是他母亲大道中的天下自由，更而简洁，更而沉重。
他的嘴角也在轻启，声由其出，如洪钟在彻响，传播向那茫茫无尽大地。
天地在变色，阴风在怒吼，怨气冲天，地狱之门大开，随着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不断在回响中，他舍身同那大愿飞进了地狱之门……
天地清明，只余那如落入红尘中的仙子，呆呆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在那遥远天际对着她最后的红尘一笑，泣止，似悲似喜，有所悟的喃喃道：“你“忘了”你自己，却始终也忘不了你自己，你终究还是你……”
同时在三十三天至高佛界中，在地藏成圣时，一道看不见触之不及毁天灭地的气息在涌动，在这气息之下，天地都在颤动，直至地藏舍身入地狱后，才渐而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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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几许月，不知几许年，一道曼妙的身影，在红尘中起伏，以行善为乐，以众生而念，慈悲爱物，舍己为人。她，就是小观。
而今，她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世，也透彻了出生及在武帝城所遇到的事。她的父亲是妙庄王，而她，是妙庄王三女儿，三公主。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她跟着她曾经和他一起走过的路，一路慈悲为怀，已行善救人为己念，历尽千波劫，再次来到了武帝城，那座早已年久失修的破庙。
呆呆看着那破庙，记忆纷沓而来，那爷爷慈祥的面孔，那少年坚定的身影，在她心中，久久不散。她的眼泪在旁落，没有哭声，只有那无尽让她难以忘记的记忆。
“爷爷。”她轻声呼唤，踏进破庙，走进一摞小坡，跪了下来。那是尽心尽力养她爱她爷爷的长眠之地。
“爷爷，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我该怎么办？”一波又一波记忆席卷而来，在充斥她的脑海，在她的心中荡漾，永不停息，她忘不掉那个牵着她手给她温暖的人，她忘不掉他的背影，忘不掉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犹如昨日。
她在无声的落泪，她在惧怕，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他。
“孩子，拿得起，放得下。”突然，那小庙中的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神像在发光，口吐人言。如尘世般起伏沧桑，如大海般久远深沉。
“你是谁？”她警觉，看向那发光的神像。
“我是你的有缘人，孩子，不要怕。”那神像解道，像一个老人，在安慰自己的孩子。
她感觉到了，是一种无言的温暖，她相信了，是一种莫名的直觉，她点了点头。虔诚对着那神像便拜，急询问道：“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孩子，拿得起，放得下。”那神光笼罩的神像摇了摇头道，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给了它出言的第一句话。
“我还不曾拿起，又怎能放下。”她反驳，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隐约间，她好似看透了这句话。绝望的神色，惹人从心底不忍，及不愿。
“你还不曾拿起，又何谈放不下。”那神像回道，每一句话都打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直面了残酷的现实，让她绝望的现实。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放不下，我也不会放下！”她不相信这一切，她反驳，她不甘，放下了一切，道出了最深的心声，心中最深处的影子。
“哈哈，说的好，那些狗屁的大道理，其实都是一些欺世盗名的东西。”“孩子，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你的本心才是真正的自己！”那神像一反常态，听到她的这句话，赞赏的大笑出声。
她听到这神像的言语，悲极生乐，看到了希望。“那……”但她还没有道完，就被那神像打断了她的再次的询问，透彻了她的心声。
“我帮不了您，但万事万物皆有一线生机，佛问因果，道寻真实，苍苍天地间，吾为谁尔是谁？”
“那我该怎么做？”她虽没有得到答案，却看到了希望，急急询问，
“一切我已经都回答了你了，孩子，你该问问你自己了。”神像道。
“是吗？”她疑惑，不停的问她自己，透彻她自己。这一刻，她在脑海中看到了跟随他一起走过的一场场画面，那万千众生，那万千景象，那红尘纷扰，还有他。她感觉他有时化为了万千众生，又模糊间那万千众生化为了他。一切为了他，也是她。
“我明白了。”她惊醒，沉默直视着神像。
“好！好！好！你长大了，孩子，你想要什么？”那神像看着此时彻悟的她，安慰的大笑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她道。
“好。欲度众生，紧靠一双手一双眼是远远不够的，我这里有百手白眼千幻神魔之法，你学不学？”
“学！”
“所谓度，即弃恶从善，恶者，必先引其心至，开其心念，再而教其修悔过之心，终而救之；善者，大开方便之门。我这有一心至诚念之法，真心念你者，你可感之，你要不要？”
“要！”
“众生之命脉，劫之一字也，小劫，大劫，生生劫，众生之本心，情之一字也，亲情，爱情，友情，生生情，欲化劫，需有情，我这里有包含尽世间一切生生情的万情典，你想不想看？”
“想！”
那神像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残破的右手一挥，顿时飞出三道光芒，其中两道飞进了她的身体，另外一道悬浮在了她的身前。
“谢谢。”她磕头便拜，真心感谢道。
“孩子，我值得你这一拜。”那神像露出神秘慈祥的微笑道，她惊起，那神像却已化为一道光芒冲天而去。
“万般自在，皆由心生，万般恶念，仁者不仁。佛问因果，道寻真实，寻寻觅觅，因谁而真，因谁而实，因谁而谁……”那神像发出老迈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宏伟庄严，绵绵道，如大道之音，震动人心，像是在推动着天地在运转，又像是那渺渺天道真身再现。那是神像在教给她最后他的大道至理，让她看清前路，让她更加明白自己所走的放向。
“爷爷！”她声音破口而出，包含着无尽的思念之情，对着飞向天际的神像大喊道。他听到神像最后的声音，终于知道这神像为什么会帮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感觉到无言的温暖与信任。
“谢谢。”她低语，喜极而泪，为她从小关心她爱护她的爷爷活着而喜，为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而泪，为予她指路而道谢。
踏出小庙，看向天穹，她想起了他曾经回答她的话，也终于明白了他的那句话：“为了自由，为了自在，一切为了自由，一切为了自在。”
“我为小观，即姓观，自由自在，名即为自在，从此，我就是观自在，只为众生，扫三灾，救八难。从此，我是人世间的观世音！不为成佛！行菩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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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层无间地狱。
“如来！！！”那道金身融入了魂影之后，一切皆忆了起来，仰天长啸，难以想象的恨意以他为中心在爆发，万鬼万妖感受到他所发生的一切之后，皆在鬼哭狼嚎，他们早已同心同意，同悲同苦。
“地狱可空否！”地藏豪气冲九天，眼光扫向那些与他已共处无尽岁月的万鬼万妖道。
“可空！可空！”万鬼万妖同时在不断嘶吼，声音震天。“地藏王慈悲，吾等愿追随赴死！”
“好！！哈哈哈！”地藏苍凉大笑。“地狱可空，吾当成佛！杀出地狱！”地藏周身混沌气弥漫，恐怖的气息一再攀升。他一拳向顶上轰去，像似在开辟轮回，霸道的打破了那第十八层地狱低矮阴沉的天空。
“杀！杀！杀！”万鬼万妖如那大海之潮，如那滔天洪水，密密麻麻涌向那被地藏打破的缺口，同时，地藏体内，佛果无声无息间开始慢慢形成，他的目光直视向那茫茫无尽高天。
佛怒，血海尸山。
舟山普陀山观自在道场。
一道倾世的身影静坐其间，身负千手千眼。而在其身前，一潭碧水游波浅痕，那身影专注与水面，一动不动，眼角却早已噙满泪水。
她千手千眼慢慢合拢，变化成为了一个正常人模样，以右手扶住那将要掉出的眼泪。
碧水中的倒影，并不是她此刻的身影，而是一场场画面，一幕幕青年与少女的交织，一场悲欢离合的人生。
她在泣，却没有声。波纹轻动，画面一转，少女已长大成人。
在其中，那已长大成人倾国倾城的少女凄凉的问一和尚道：“你认真看到我的心了吗？”
“在跳。”那和尚陌然回答。
“你就只知道在跳，没有发现他已经跳得慢了吗？难道你要它再也不动了，才发现这一切。才甘心吗？”那女子哭诉着。
……
“这是第几次寻到你……”她轻声自问，一笑，又一凉，答案却早已铭刻在她心间，不能忘，也不愿忘。
亿万年的别离，亿万年的等待，是悲，还是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