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穆忻是三天之后，她连半靠在枕头上坐着都没力气，只能躺着听徐稚鹄说话。回去的路上一行人尽皆沉默。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谁都不行？”李又楠心里有点儿堵，虽说那个小姑娘颜控得蛮厉害，和她也没说过几句话，但看着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渐渐枯萎衰败，真是任谁也接受不了的事。
“有啊，办法其实不少，只是限制太多。”徐稚鹄顿了顿，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净殊就可以，寻常人类的死亡意味着生命力的消散，他可以以妖力为基础，为穆忻提供用之不竭的生命力。你父母也可以，昆仑可是个好地方，带着那个凡人去昆仑界住上小半年，长命百岁说不上，至少也延寿个十年二十年的。”
“可是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违逆天道的事，还是少做。”净殊拿着一叠纸走过来，“城东一个妖怪举报说看到附近有鬼魂游荡，曾数次附身到普通人身上，最严重的一次控制着一个人类跳湖，都已经出了人命。具体的几个受害者资料都在这里，你看看。”
“先是连化形都不会的小猫，这还没解决完又来闹事儿的小鬼……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徐稚鹄长叹，“刚来的时候吾主是怎么说的？我身为本地督查上使，跟天界的府城隍是同样大小的官儿，放到现在那是省长！”
“放眼诸界又有谁家的省长天天净管些小妖投诉游魂闹事儿的破！事！ ”把手里一叠资料往桌子上一拍，徐稚鹄心里一阵舒畅。这口气她打好几年前就郁在心里了，几百年前她刚到此地时正值战乱，临海市还未建成，她的片区里光数得上来的大妖就十多位，不成气候的小妖更是数都数不过来。虽然拿着妖主令牌上任，但在人间恣意惯了的群妖没几个真心服气，随手伤人甚至杀人取乐的不在少数，是她一个一个地打过去，打到他们服气听话，这才有了消停日子。
万万没料到的是，消停日子过多了，竟然还会怀念从前天天有架打的日子。
“穆忻去世了。”门外突然跃进来一只小猫，毛绒绒的猫脸上看不出情绪。“怎么可能？上午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清醒着。”李又楠不可置信地问。
“打第一次见她我就说了，死气萦绕，时日无多。”徐稚鹄道，“早走了也少受点儿苦，现在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说罢扯下手链上的一枚木珠子抛给穆哈哈，“这是养魂木，你将它放在穆忻身上，魂魄感受到它的气息便不会离体，晚上我再去给她定魄聚魂。”
目送毛发愈发没有最初光鲜的小猫耷拉着尾巴离开，徐稚鹄踮着脚拍了拍李又楠的肩膀：“你也别太难过了，先去后面睡一会儿吧。医院和那个鬼魂被举报时说的经常出现的地点都在城东，晚上顺道一起解决掉，你身为册录使是要跟着我全程记录的，到晚上就没时间休息了。”
“我没事。”李又楠笑了笑，“只是觉得人类真是脆弱啊，和诸界生灵相比命短且血薄。说起来老板你难道一直都是这副千年老loli的样子么？真是恶趣味啊，你的真实年龄比净殊都要大很多吧。”
“随便问女孩子的年龄可是十分不礼貌的事。”徐稚鹄不悦地哼哼，“净殊啊，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啦，不过那时我还不是这个样子。你不知道？哦，也没人对你提过，不是什么秘密啦，很久之前我受了伤，对手那种寂灭的力量到如今都有一部分留在我的体内，保持幼童的形态对于我疗养身体可以起一定作用。”
原来自己看到的老板竟然一直都是省电模式。萝莉看久了还挺适应的，天天窝在净殊怀里也不赖，别看净殊不怎么说话对老板真是一顶一的上心，万一哪天招呼都不打变成御姐了简直是净殊这种萝莉控的灾难……李又楠及时控制着自己跑偏的注意力跑回来，果然胡思乱想是蛮不错的减压方式，此刻的心情对比刚刚知道穆忻的死讯之后好了一些。
“老板你活了那么久，应该看到和认识过不少有意思的人和事吧，论打架你又是能一挑十的好汉，人类作为个体而言是十分脆弱的生命，而且由于身体机能的限制，过短的生命使他们大多喜欢着眼于眼下的利益，纠结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所以说，这样的人类……你不会很失望么？”
“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徐稚鹄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闷闷的。“在你们的神话传说中常常有能力超群的英雄，近可接生催产处理婆媳关系，远可挽弓射日一指断江，但是也没见得他们就多么自鸣得意瞧不起人了嘛。因为英雄除了在英雄的时刻以外，别的时候都是和平常人一样的，英雄也要吃饭睡觉上厕所。”
“别的不清楚，总之我们中国的英雄不是很善于处理婆媳关系，那太难了。”李又楠插嘴。
“哦，是这样么。”徐稚鹄笑了笑，“总之在生命的存在形式上来讲，无论人神妖魔鬼，都是一样的。受伤会虚弱，重伤会死，也都只有一次生命。”
“神和妖通过修炼将天地间的力量转化成自身的能力，而人类则用机器弥补自身的不足。我们能做到的事，你们也可以，只不过渠道不同而已。因此不存在哪个种族优秀哪个种族卑劣，只能说无论是人还是神，其中都会有佼佼者，也会有末流者。”
“总之要有一颗在见识过了广袤苍穹之后，也可以对众生俯伏垂首的心啊。”
“老板你的形象突然光辉起来了……”李又楠道，“可是你就是在夸自己吧，什么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你好有境界哦！”
“身为员工你为什么没有员工的自觉，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高声附和然后用崇敬的眼神看着我么！”徐稚鹄高声道，“净殊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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