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之后,气温突然骤降。
而且还在下雪,让人感觉象是突然跳到了深冬。
「希洛,你不舒服吗?」
布蕾雅看着似乎没什么精神的希洛,担心地向其搭话。
「没什么。」
希洛拿起御寒用的外套,漫不经心地回答。
希洛很清楚,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即便在理智上明白这一点,内心的绳结却随之越发纠缠在一起。
希洛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
而且,布蕾雅也不一定是喜欢上了沃瑞尔。
漫画里面,也有不少女主角一开始对男二号抱有好感,但是最后还是喜欢上了男主角的桥段。要是现在就放弃的话,也未免为时过早。
既然还有危机,那就代表自己还有机会吧!
太好了!
危机,谢谢你啦!
想到这里,希洛心中灰暗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明亮了起来。
「真不知道为什么能让你们从这里拿武器走,上面在想什么啊……」
负责看守的士兵嘀咕着,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我就不需要了。」
沃瑞尔指了指分别挂在腰间的两把长刀,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墻壁上。
「真寒酸,还没有我放在宿舍里的一半好。」
亚蕾克西发出不满的咂舌声,毫不客气地把为数不多的魔法道具一扫而空,全部依次地放入了麻制背包里。
布蕾雅则是「我自己准备好了,不需要」。
「该、挑、什、么、好、呢?」
悄悄地为自己打着节拍的希洛,目光在摆放仓库中的武器上不断游移着。
单手剑?
虽然的确是勇者的标准配置,不过因为和沃瑞尔的重复了,否决。
长枪?
总之先否决了再说。
链锤?
让人有种会变成秃头的感觉,否决。
「这个也不行吧。」
站在一把弓的面前,希洛想象了一下,摇了摇头。
就没听说过有用弓箭的男主角。
「嗯?」
一把造工相当粗糙的双手巨剑被丢在仓库的角落,剑身上布满了灰尘,相当脏旧的样子。而且剑刃也因为长时间没有保养而卷曲,比起巨剑,倒不是说一根有剑柄的铁棍。
「就决定是你了。」
希洛顺手拿起一块破布,抹去粘在剑身的灰尘。然后双手握着剑柄,模仿起某个漫画角色手持大剑的姿势。
「居然挑了根棍子,脑子不好也该有个程度吧?不如你等它们在平地自己绊倒自己,然后摔死在你面前算了。说真的,要不是亲眼看过你的表现,我还以为是哪里来郊游的大少爷呢。」
亚蕾克西的眼中充满着轻蔑。
「好了,也该是时候出发了。」
沃瑞尔轻轻地拍了一下手,用着与平日无异的声音说道。
冷风象是一把锐利的刀子,无情地刮擦着众人的脸颊,
沃瑞尔一边前进,一边回想前几个小时所发生的事,默不作声地将发生的事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
那个命令沃瑞尔前往解决这次事件的男人——沃夫·罗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阶下囚。
罪名是私通敌国。
这次负责支援,并歼灭「青阳」的军队,正是属于地方领主性质的私兵。
沃瑞尔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站在权力的最高点之一的男人,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倒下。
而且,援军的请求也被「没有确切的证明」这种理由驳回。
换言之,即便知道了对方会在那里聚集,会在什么时候进攻,也已经毫无用处。
更糟糕的是,原本只是为了预防万一的斥候带来了「青阳」正朝着这边前进,而且配备有重火器的情报。
而且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支持歼灭「青阳」的沃夫·罗耶又被关押在狱中。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宣战,希昂布莱帝国内部的主战派高层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提供武器,数次将围剿的情报泄露出去。
都是为了让「青阳」这个组织得以继续存在下来。
在得到了名为魔法的武器后,人类拥有了能够进攻的力量。
但是,战争已经结束了十年之久。留在人民心中的就只剩下对战争的厌恶与恐惧。贸然宣战,只会刚经历过战争没多久的国民反感,让自己处于舆论的刀口浪尖上。
万一因此而导致国内陷入不安定的状态,是高层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那么,就必须干点什么让人民支持这场战争。
而这个由兽人残兵以及强盗们组成的武装组织,就是最合适不过的棋子。
直到现在,青阳的领导者仍然认为自己是为这个国家的高层卖命,依此换来自己性命的保证,以及钱财。还在以为这不过是帝国内部的斗争而已。
只要让他们袭击这些根本毫无用处的小城镇并犯下暴行,然后再将其大肆渲染为敌国所为,那么帝国人民的仇恨,就会像秋季的干柴一般被瞬间点燃。
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宣战,从中获得利益,而且也会得到几乎所有民众的支持。
用几个失去了也不痛不痒的城镇,去换取一个能够铲除敌国的借口,还能顺带把他们丰富的矿产资源夺过来。还有比这实更赚的买卖吗?
除了沃瑞尔之外,同行的所有人依旧浑然不觉。
正在此刻,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希洛正不住地抱怨着寒冷的天气。
既受不了盛夏的酷热,也受不了寒冷的冬天。就象是某些娇贵的植物一样,只能够生活在温度适宜的温室里面。
「你还在哪里磨磨蹭蹭些什么,在天亮之前都要赶路,没时间给你在哪里发呆了。」
毫不留情的话语尖锐地刺了过来。
「不用那么紧张,现在这个速度完全赶得上的。」
沃瑞尔轻轻地拍了拍亚蕾克西的头,语气也变回与平时那副总是乐呵呵的样子。
「都说不要那样摸我的头了——!」
亚蕾克西抓住沃瑞尔的伸过来的手,气呼呼地朝着对方喊道。金色的长发似乎是要倒竖起来一般,看起来和一只暴怒的小猫没什么两样。
先是搭乘马车,然后再徒步行走数个小时。
就在众人都开始感到疲倦时,沃瑞尔把右手半举,示意所有人停下。
「看到了。」
从半山腰上看下去,能够看到数量不菲的篝火。就象是要将周围填满一样,篝火散发出的光芒照亮几乎把整个山谷照亮。
「大概……」
沃瑞尔用三根手指握着下巴,眯着眼睛,朝着前方端详着。
「一千左右吧。」
亚蕾克西在一旁代替沃瑞尔回答道。
浅棕色的长发被扎成两股马尾,半身长的金属杖也拿了出来。
「先休息一下吧,没有体力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
沃瑞尔点了下头,回过头来说道。
除了希洛之外,两人无声地席地而坐,用行动赞同沃瑞尔的提议。
接着,周围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布蕾雅则是在一旁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准备着什么。
就连沃瑞尔也开始来回地用斗篷擦拭着腰间的两把长刀。
亚蕾克西默不作声地从腰间取出绳索和钩爪,从镂空的地方穿过,打了一个死结。然后走到树的旁边,把钩爪深深地扎了进去。
「这个有什么用吗?」被激起好奇心的希洛忍不住凑了过去。
「用来钩住好奇小少爷,把他挂在树上供人参观。」
亚蕾克西一边继续手中的作业,一边头也不回地呛声道。
「没人说过你讲话很难听吗!」
「喔?」亚蕾克西终于回过头来,挑起了一边眉毛,眼中尽是挑衅的味道。好像在说「要打就来啊?」一样。
「亚蕾克西!」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布蕾雅,终于忍不住介入两人之间。
「放心放心,我才没有在这种时候还和别人干架的兴趣。只是想稍微提醒一下新来的而已,老是那样子的话,很难活下去喔?」
在确认作业完成后,亚蕾克西回到先前的位置,继续休息。
而希洛则是摆出一副「因为我脾气好,所以不跟你计较」的表情,原地盘腿而坐。
「真不好意思呐,让你们陪着我乱来。」
半响,沃瑞尔突然冒出这句。
「才不会,沃瑞尔的计划可是一次也没失败过!而且倒不如说是我跟你们两个说抱歉才对,明明只是我自己的事……居然还把你们卷了进来。啊,当然希洛也是呢。我也很感激你愿意帮忙喔!」
布蕾雅少见地提高了声调。
不过也只是停留在「只有四人」才能听清楚的程度而已。
「都说了是我自己想干才干的!咳……这个先暂且不论,我也赞成布蕾雅说的。至少在认识到现在的四年来,你的计划就没出错过。好几次见习任务都是多亏了你……」
亚蕾克西的声音越说越小,脸颊也变得有些许涨红。
「总之,要是连队长都没有自信的话,是要怎么办啦!」
「多谢了啊……」
沃瑞尔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而挠了挠脸颊,嘴角微微地扬起。
「喔——好腻害喔。」
希洛故意拖长着尾音,略带挖苦地说道。
不过似乎并没有人听得出来。
「不不不,谈不上什么领导者不领导者啦。只是多亏她们两个而已。」
沃瑞尔笑着地摆着手,清了清嗓子地咳嗽了一声:
「那么趁着休息时间,我们就再确认一次作战计划吧。」
接着,沃瑞尔竖起了一根手指。
「在这附近,还未撤走驻军的就只有席迪尔了。减去逃跑了的士兵,我们能够拿出手的战力只有五百人人。在对方配备有重火器的情况下正面对抗,无疑是自杀行为。而且单凭我们几个人,也不可能在正面战场上有什么影响。」
沃瑞尔用手在雪地画了几笔,示意道: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先打击对方的士气,然后再从五百人里面抽出三百人在野外埋伏。等到他们准备进攻席迪尔的时候,埋伏在外面的五百人一口气冲过去,而席迪尔里面的守军也趁机会向他们突击。这样就可以让他们产生有伏兵的错觉,然后趁机一口气击溃他们。即便是再精锐的军队,只要是处于士气低落、溃不成军的状态,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然后,亚蕾克西举起了手:
「那么请问沃瑞尔老师,旁边那个拿着玩具上战场的小少爷,该做点什么好呢?」
沃瑞尔并没有理会亚蕾克西的挖苦,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旁的希洛。心想,身旁的少年既然能够和自己一起打倒那个洛克塔,那么就绝非亚蕾克西所想的那种泛泛之辈。虽然仍然有不少欠缺的地方,但也不失为重要的战力之一。
「你和布蕾雅负责制造混乱,希洛和我一起趁机会斩杀敌方的指挥。这种时候,还是刀剑来得更加安静和迅速。」
说到这里沃瑞尔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当然,这已经事先和席迪尔驻军的指挥官通过气了。
「成功之后,马上迅速撤退。放心吧,失去了指挥官的部队一定会陷入混乱之中,绝度会留给我们撤退的空隙。」
「等等等等——」
希洛不禁出声打断沃瑞尔的话语。
「你让两个女孩子去负责制造混乱?那里可是有着整整一千人啊。」
「你傻啊——?」
亚蕾克西的眼神,仿佛是看着傻瓜一般。
「我们两个可不是那种半点经验都没有的菜鸟,要把它们全部歼灭的确是不可能,但是拖他个十分钟还是绰绰有余。还有……」
亚蕾克西走到希洛的跟前,双眸之中只剩下让人不禁打颤的寒意。
「它们不是『人』。别搞错了。」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的沃瑞尔慌忙出来打圆场。
「好了,希洛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是一个队伍的,就这样吵起来可不好。啊,再过几个小时就该天亮了吧。我和希洛就先过去了,三十分钟后就开始行动吧。」
说罢,沃瑞尔从地上站起,朝着敌方的方向平行地走去。
希洛也只好乖乖地跟随着沃瑞尔的脚步。
「希洛,你知道刚才为什么亚蕾克西那么生气吗?」
大概走了几分钟之后,沃瑞尔突然搭话道。
不可能知道的吧,希洛心想。
「这种事情由我来说可能有点不太好,但是呐,亚蕾克西她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因为战争而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能请你原谅他吗?」
「我没所谓啊?本来——我就脾气很好的人。气量大的我,原谅她这么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啊!」
「谢谢。」
又走了大概五分钟之后,两人来到一个相对比较平缓的小山坡上。从小山坡上望下去,还能看到下面的帐篷。
「看到了吗,那里就是多半敌方指挥的位置。」
沃瑞尔用手指了指在敌方部队中最宽敞的帐篷。
透过篝火的亮光可以看到,帐篷附近还有几个守卫正在来回地走动着。
「接下来就是等布蕾雅她们行动了,我们先等一等吧。」
希洛点了点头。
希洛很清楚,这次很有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虽然说布蕾雅钦慕着沃瑞尔,但那也不过只是钦慕,而非爱恋。还能趁着这次机会一发扭转局势,但是如果这次失败了的话,那就没戏唱了。
「不过还真奇怪啊……」
「哈?」
「数量上千的部队居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接近这里,最后还是因为巧合才被我们发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会被其他的守备队发现才对……」
沃瑞尔不停地喃喃自语,眼神也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突然,一阵爆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啊、嗯——。」
借助黑夜的掩护,两人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了敌阵。
沃瑞尔用力地挥下长刀,把帐篷切开一道口子,率先冲了进去。
帐篷里面相当的简陋,除了几个照明用的火炬之外,就只有一张做工粗糙的木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虽然被毯子盖住,看不清躺在上面的到底是谁。但从轮廓来看,应该就是敌方的指挥没错了。
没有丝毫的迟疑,数道弧光闪过。
瞬间,躺在上面的人和床变成了好几段。
但飞扬在半空中的,就只有破碎的木屑以及变成了两截的……干草堆。
「什——!」
话音还未落下,沃瑞尔便毫无预兆地被击飞。
接着,便是被狠狠地撞向帐篷的支柱。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不,或许称之为牛头人身的怪物更为贴切。
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两人,粗大的鼻孔不停地喘着粗气。青色的血管盘绕在发达的肌肉上,随着呼吸一跳一跳的颤动着。
赤裸的上身布满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左边的犄角只剩下一半。一道伤痕从左眼一直延伸到下巴,看上去颇为吓人。
「那个纹身……」
除了青色的太阳纹身之外,牛头人的左臂上还纹着血色断臂的图案,从已经变淡的颜色和轮廓来看,应该是很久之前纹上去的。
「原来如此,能够在发生混乱的一瞬间就做好对应措施,真不愧是曾经在十五年前把正规军打得落花流水的碎手部队。」
沃瑞尔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刀,重新摆好架势:
「不过你们也是到头了啊,在战争结束之后就被自己的国家抛弃。昔日的最强部队,如今也沦落成为只能靠偷鸡摸狗为生的强盗团伙了吗?还真是可笑啊。」
和往日温和的样子不同,沃瑞尔的一举一动都充满着鄙夷。
「————!」
牛头人单手抄起断成几截的木床,朝着沃瑞尔的头顶袭去。
沃瑞尔侧身闪开来自上方的攻击,借着侧跃的惯性,将重心向下偏移,径直地朝着对方冲去。紧接着,在即将撞上的时候猛地刹住脚步。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朝着对方的胸膛砍去。
但切碎的却只有木床的一部分。
在长刀即将砍到自己的时候,牛头人以和它壮硕的体格完全不符的速度挡下了沃瑞尔的长刀。然后举起如同铁锤般的拳头,狠狠地打向沃瑞尔的腹部。
「——!」
硕大的拳头刮过长刀,锐利的刀锋将牛头人的拳头划开,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不断流下。
「希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希洛举起双手剑,用尽全力向对方砸去。
刀刃早已变钝而又未再次开锋,与其称之为剑,倒不如说是造型别致的铁棒更合适。
虽说如此,但威力也足以打断好几根骨头了。
反过来说,也就那样了。
基本上不具备夺取性命的性能,是希洛选择了它的原因之一。
正如那天真得如同砂糖般的想法一样,双手剑沿着门外汉特有的轨迹运动着。
结果显而易见。
就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可恶!」
希洛接二连三地不停挥动着双手剑。
不停地重复着先前的结局。
但也并非是毫无意义的重复劳动,无论剑招再怎么外行,灌注在每一剑上的力量与速度,让牛头人不得不注意着每一次的攻击,然后回避。
虽然外行,但每一击都拥有能让对方当场丧失行动能力程度的威力。
不管怎么说,牛头人的注意力的确被希洛夺去了一部分。
数道弧光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每一下的斩击,都瞄准着对方的要害,迅速而又无情地挥出。
但是,全部都被躲开了。
并非多么华丽的步伐,也并非高超的躲闪技巧,只是但凡习武之人都会使用——一些基础的动作而已。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下几乎都是贴着刀尖擦过。
那是在无数次修罗场上经过千锤百炼得来的技术。
和两人不同,牛头人拥有着异常丰富的实战经验。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斗」与「石」之间的差距。
在交战中察觉到这一点的沃瑞尔打消了拔出第二把长刀的念头。
和技巧远超于自己的对手以技巧相斗,只能是算是愚蠢的自杀行为。
不过,并非毫无胜算。
无论技巧多么高超,但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罢了。
长刀能够斩杀,卷刃的双手剑当然也能将其的颅骨敲碎。
如果技巧比不过对方的话,那就用力量去碾压对方好了。只要发挥出超出对手承受范围的力量,那么技巧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相当幸运的是,无论希洛还是沃瑞尔,都拥有能够将其斩杀的力量。
「不用管什么配合了!尽全力进攻吧,注意别误伤就好!」
只是全力进攻的指示,就算被听到也无所谓。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干啦!」
希洛再次举起双手剑,摆出击球的姿势,向前挥动。
身为门外汉的希洛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距,只是单纯因为多数挥空而感到焦躁,在情绪的驱动用着全力挥舞着武器而已。
双手剑带着剑风掠过。
与此同时,银色的弧光配合着沉重的斩击,在每一次的斩击之间,恰到好处地穿插而出。
人,无法在暴雨中躲开每一滴雨。
无论技巧有多么高超,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就是不可能。
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斩击,不断地落下。
尽管牛头人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一般,但是仍然无法完全躲开豪雨般猛烈的攻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大小小的划伤不断地在牛头人身上累积着。
从交战开始至今只不过是过去数分而已,但双方的体力却以剧烈地流失着。
牛头人原先精确而又迅速的动作,渐渐地开始变慢了起来。
虽然比起刚才只慢了零点几秒不到,但却足够影响一场战斗的胜负。
「哈!」
原先根本不可能命中的斩击,沉重地擦过牛头人的手腕。
接着,手腕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了。
牛头人的动作因为剧痛而停滞了一瞬间。
不给予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长刀如同迅雷般挥出。
下一秒,滚烫的鲜血泼洒在沃瑞尔的脸上。
「成功了吗……」
牛头人的颈动脉被隔开,因为大量失血而倒下,然后死亡。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掉落在地的就只有从根部整个切掉的左腕。
在长刀挥出的瞬间,牛头人用已经折断的左腕充当盾牌。
由血肉组成的手腕无法阻止由钢铁制成的长刀。
但是,如果只是要改变长刀挥动的轨迹的话,却绰绰有余。
在牺牲左腕进行防御的同时奋力向后一跃。
轨迹被偏离,同时也进行了回避。
两个因素加起来,构成了呈现在眼前的结果。
长刀在砍下左腕之后,在牛头人的胸膛上流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继续进攻。
对手已经受了伤,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一口气解决对手。
沃瑞尔当即做出了判断。
一个将自己推向败北的决定。
如果沃瑞尔能够再谨慎一点,将「对方是实验经验远远凌驾于自己」这一点刻在心中的话,注意到对方回避的同时,正准备用仅剩的右手发起进攻。那么,这场战斗的胜利者——将会是希洛和沃瑞尔两人。
如果想要胜利的话,那就要比对手少犯错。
沃瑞尔犯错了。
对方没有。
所以,他输了。
在第二击挥出之前,牛头人的右手便已经抓住沃瑞尔,就如同抓取玩具一般。然后,向着希洛猛地掷去。
两人就如同被丢进漩涡一般,眼中的一切不停地在翻滚着。
伴随而来的疼痛,让两人不禁吐出肺部的空气。
同时,希洛的武器也因此而脱手。
身为外行人的希洛并不知道,在战斗中让武器脱手代表着什么。
「疼……」
希洛摇晃着脑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映入眼中的是——单手持剑的牛头人,挥下原本属于希洛的双手剑,卷曲的剑刃正不断逼近。只需要不到半秒,希洛的头颅就会像熟透的柿子般被打烂。
火星四溅。
黑色的长刀与双手剑互相接触,发出金属碰撞时特有的声响。
随后,应声从根部断开。
「希洛——!」
沃瑞尔将仅剩的银色长刀举起,扔了过去。
即便是门外汉也能理解。
接住长刀,然后趁着这个空档斩杀对方。
「你不说我也知道啦!」
希洛握住刀柄,掌心传来一阵与缠布摩擦的触感。
接下来,就是最后了。
不知道为什么,希洛突然这样觉得。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放慢键。
沃瑞尔的喊声无止境地被拉长,双手剑和黑色长刀断掉的部分正飞舞在半空中,仿佛永远不会落地。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
在希洛双瞳的深处,光芒就象是要燃烧般并发着。
看起来就象是燃烧着的鬼火一样。
已经到了长刀能够砍下对方首级的距离了。
希洛挥下长刀。
长刀缓缓地下落,将会在下一瞬间夺取对方的生命。
(这样好吗?虽然长得不像……但也算是人吧?)
希洛想道。
从未夺取过他人生命,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希洛会这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正是这样的想法,让希洛手中的长刀停顿了一下。
胜利女神赐予的机会,就此消失。
双瞳的蓝色光芒就象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飞速地进行着。
手中的长刀,变得无比地沉重。
挥出的斩击,变得无比地迟钝。
被轻而易举地弹开了。
武器脱手了。
能够感觉到,身上的力量正在消失。
被夺走的银色长刀带着要将一切劈成两半的气势袭来。
这样下去会死。
警报在希洛的脑中不断响起。
先前无所畏惧,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留下来的,就只有恐惧。
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牙齿也咯咯作响。
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被死死地钉在原地,四肢仿佛变得不属于自己一样。
「别……别过来!」
因为恐惧而流出的泪水沿着脸颊落到嘴角,温温的,有点咸。
希洛闭上了眼睛。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后,希洛缓缓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沃瑞尔的背影。
仅凭血肉之躯,将自己化为盾牌,为希洛挡下攻击的背影。
希洛开始知道为什么布蕾雅会钦慕于他了。
「你快走……」
倒下的沃瑞尔艰难地从嘴角挤出话语。
希洛看了一眼,离自己只有数步之遥的牛头人。
怎么办?
挺身而出?
还是听从沃瑞尔的话,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跑?
希洛很讨厌沃瑞尔。
英俊的长相,强大,而且还有信赖着自己的同伴。
这一切,都是希洛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如果这家伙消失就好了,希洛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
丢下他吧。
反正那是沃瑞尔要求的,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连同恐惧一起,漆黑的念头从心底涌上。
丢下沃瑞尔的话,讨人厌的家伙就会马上消失,一切都会变好。
留下来,就只能陪着沃瑞尔一起送死。
本来,自己就没打算为了谁而来。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丢下他吧。
仿佛有谁在脑海中这么说着。
然后,希洛做出了选择。
就连回头的空暇也没有,使出全身的力气扛起沃瑞尔,玩命似地奔跑着。
希洛真想就这么把沃瑞尔丢下。
但是希洛无法做到。
对方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
就这么丢下沃瑞尔的话,希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睡得安稳。
如果就让他这么死了,希洛知道自己肯定会出自愧疚而无法厌恶这个人吧。唯独这点,是希洛绝对无法接受的,这就好比将便池中的蛆虫咽入腹中一样令人作呕。
为了今后也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厌恶着沃瑞尔,希洛拼尽全力地奔跑着。
手臂,好酸。
心脏,激烈地跳动着。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抗议着。
同时,脑海中也不停地回响着来自理智的忠告。
当被凶猛的野兽追赶时,该怎么办?
跑得比野兽更快?
不,并不是。
答案很简单,只要留下一个诱饵就好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
为了驱散来自理智的忠告,希洛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呼吸逐渐地急促起来,铁锈味也渐渐地在口中扩散开来。
追在身后的敌人们渐渐地拉近了与两人的距离。
明目张胆地在敌阵中跑动,这种无谋的行为与自杀无异。
被包围了。
四方八面,全都是敌人。
希洛低头看着被倒下的沃瑞尔,紧闭着双眼,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敌人正渐渐逼近。
至于唯一能够帮忙的布蕾雅和亚蕾克西,也不知道在哪里。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希洛觉得眼睛涩涩的,很想哭。
死定了。
就在希洛这么觉得的时候,视线突然急速地旋转起来。
感受似乎在被什么人抱住了腰间,以比起之前快上数倍的速度朝着前方奔跑着。
四周突然滚起浓浓的烟尘,让敌人们一时之间陷入混乱之中。
如同要将大地踏破的声音响起。
约莫有三米高的石巨人冲破烟尘,将大片的敌人冲散。如同擎天的巨人一般,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像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喂!沃瑞尔!回句话啊!」
「亚蕾克西!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那是布蕾雅的声音。
「别开玩笑了,我们的魔力量就快要见底了,哪有那种余力从这里冲出去!」
「你不是会转移魔法吗!」
「不是我自夸,我可是连一次都没有没有成功过!」
「总比在这里好吧!」
「如果被埋在土里或者从半空中掉下来可别怨我!」
石巨人已经被打散,变回了一堆无机质的石块。
阻挡着对方进攻的盾牌已被破坏,无数的敌人宛如缺堤般涌了过来。
亚蕾克西的口中念念有词,嘴唇张合著,飞速地吟唱着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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