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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背负着昏黄的小提琴箱，梓轻车熟路地纵身越过两米高的围墙落在小巷中。单手举起亮黄色的警戒线，弯腰侧身走进已然化作废墟的咖啡厅现场。
“哟，怪胎。”
正在警戒线旁示意纷乱的围观群众后退的警察看见了少年从小巷里拐出的身影，一手止住挤到警戒线旁拍照的家伙，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权当打了个招呼。
至于这家伙为什么会从这么隐僻的角落里出现……管他呢，又不是第一次了。
回想起某一次收到报案赶赴现场的时候，梓从犯罪现场窗户探出头来，一脸淡定朝刚到现场的他们打着招呼的场景……就让人感到一丝毛骨悚然。如果那次不是经过重重验证最后抓到了另有其人的凶手，最后估计被送上法庭的就是他了。
毕竟……是怪胎嘛。
“嗯……中午好。”
自动过滤了打招呼传进耳内的后两个字，梓打了个哈欠回道。作为爆炸案件的始作俑者，神色依旧不变地一路走进现场的最里处，边走一边摆出一副仔细观察场景的姿态。
“唔，如果我目测没有错误的话，这个爆炸相当于几公斤塑胶炸药的效果吧。有人因此死亡吗？”
背着小提琴箱走到了猛灌咖啡的警长身边，梓面不改色地问道——拜托，自己的鸦羽威力自己难道还不够清楚嘛。
况且，在进行退冶游荡者之前自己早就安排好了战斗环境，方圆一公里以内的所有人类已经用某种手段清空，他们现在大概还在北国喝着伏特加，感慨着为什么运气那么好能抽到直飞棕熊领的机票吧。
“啊，你来了。暂时还没有。”陆昊将空空荡荡的咖啡杯放到一边，让身边警员再去泡一壶新的咖啡。他用警官大衣的长袖擦掉唇边的咖啡渍，夹带着熊猫般的黑眼圈看了梓一眼。
“爆炸的中心应该是那里，同时也是破坏最严重的区域。说实在的……如果那里死了人，我们也找不到什么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所以还是拜托你了。”
微微叹了口气，陆昊伸出手指了指废墟的中央。如果那里有死者的存在，那么应该直接被炸得渣都不剩了才是。
“顺便，你今天的装扮，有点……”
“……复古。我知道，只不过是……嗯，一时兴起。”
梓转过身来，将背后的小提琴箱往临时搭建出来的架台上一搁。双手下拍解开锁扣，翻掌掀开箱盖，探手从其内掏出了墨黑色的器材。视线瞥到了一边陶瓷烟灰缸里的二手烟头，将器材抗在肩上重新转身面对着残垣断壁。
“你真应该少抽点二手烟和少看熬夜球赛的，都一把年纪了。”
“没事，大叔我可壮的和头牛一样啊，这点小事根本不用在乎的。”
陆昊一脸精神地咧开嘴拍了拍梓的肩膀，有力的大手把瘦弱的少年差点拍了个趔趄。呲着牙揉了揉肩膀，梓打开手中的地表探测器朝着废墟的中心区域走去。踏出几步后叹了口气，回头朝伪装不下去，揉眼睛打着哈欠的警长打了个响指。
“喂，你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或者睡个午觉了，这边暂时交给我处理就好。”
此时的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一天中最盛的烈阳照耀在人们的头顶。渐渐失去围观兴趣的群众们大多数已经各回各家各抱各娃，参与现场调查的警察们也能得到难得的清闲，纷纷围到警车边上拿起三明治或是便当盒开始食用午餐。
回头看见了如此的景象，陆昊已经堪堪到达极限的神经也不禁松弛了下来，朝梓点了点头便一拐一拐地走向警用SUV的后门，拉开车门找了个空旷的位置躺了下去。
环顾四周，已经基本上没有警察依旧留在残垣断壁中调查。梓伸出右手在空气中一挥，九枚鸦羽从袖口电射而出，穿透表层空间精准地插落于废墟边缘。
鸦羽三三成小，六六为中，九九大全相互呼应，顷刻间布下不可见的阵法。阵法自行汇聚环境中的元素与以太，以其中两成维持阵法运转，三成击碎化为自由灵子反补自身所耗，三成化为无形的遁甲之术，将整个废墟范围笼罩其中，最后两成增强并引导环境中的以太轨迹，化作回路深入地表之下。
梓手中的墨黑色器材在空中划出弧度，随着铁黑色鸦羽的覆盖，重又散去展现出全异的轮廓。现在才分辨出此物的“真容”并不是地表探测器，而是……？
“此物乃森罗——名谓森罗铁鸦。森罗万象皆化羽归去，徒留鸦啼……不复见君。”
口中淡淡地吐出路西法带来的事物的名讳，也是自己愿意以“斩杀【教皇】的残余念想”的承诺作为代价从而获得的东西。原本便是属于自己的兵装【铁鸦】，现在只不过以更完美的姿态重现于世罢了。
其实……说是兵装，不如说曾经是一个有着生命的东西。借由在彼岸也算得上无比稀奇的存在的残躯淬炼而成，从而才能铸造出如此的奇迹。
成为此时兵装前的那个存在——传说，它没有固定的年龄，没有固定的外貌，没有固定的性别，没有固定的种族，没有固定的形态。
它可以是乞讨的垂髫老者，可以是青春正溢的贵族小姐，可以是一只翻起肚皮晒着太阳的懒猫，可以是一个简单的路灯。
甚至，可以是穿过弄堂轻摇风铃的夏风，可以是混于海洋的一份水，可以是摇曳的烛苗，可以是引蛾追随的光。
它……就是万物。
然，万物总归有凋零的时刻。当路西法寻找到森罗已死的躯壳的那一刹那，才发现……
曾经以身为万物之能享誉彼岸的家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她为了一个人而活，也为了一个人而死，为了一个人而成为万物，也为了一个人而放弃理应永恒的生命。
“……”
不知为何，也许是握住森罗的时候所洄流的记忆缘故，梓难得地流露出了忧郁的眼神，但是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随着鸦羽的散去，展露出的存在形态是钥匙状的长剑。
随后，奋力插入阵法的中心。
借由鸦羽遁甲的掩护，丝毫没有任何动静传出。在外界的人看来，一切都如同常态一般发展，弯着腰的少年正在其中提着勘测器材调查现场。
钥匙状剑刃插入地面中心的一刹那，无尽的回路自地面蔓延开去。化作极其强力的侦查之阵，梓屏息凝神，意识域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搜索着昨晚游荡者曾经留下的气息。
不管那个家伙到底是谁造出来的，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绝不会轻易罢手。而他一日不肯罢手，就会有更多的人如同那个少女一般被吞噬死去。
……直到死，也不会有人再次想起她的名字。
明明是拥有无穷未来和可能的少女，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意识中的复杂情绪被兵装所感染，漆黑而被兜帽披风所包裹的身影出现在了梓的脑海之中，手中的苍白剑刃依旧滴落着寰古不变的苍蓝血液。
那是来自森罗的念想，那个她等待了千百年，最终甘愿放弃永恒的生命也要和他一起共同生活——但是却被他无情地抛弃，任凭她自生自灭的男人。
你花了一生学会如何爱上一个人，但是他将你的爱恋打碎只需要一秒钟。
果然，有些时候，做恶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梓的意识域很快便捕捉到了痕迹，属于游荡者的残留碎片潜藏于地脉深处。通过介入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意识中保护起来，准备回到安静的地方再慢慢分析碎片中的内容。
“就知道是你这个混蛋……”
梓低声呢喃着将钥匙状剑刃从地面拔出，纷杂的回路瞬间消散不见，连带着鸦羽所构成的定阵也在悄然解除。手中的剑刃重新被鸦羽覆盖变幻为探测器材，弯腰开始装作出一副仔细调查现场的样子。
在森罗念想中出现的家伙他很熟悉——不，应该说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咬牙切齿的字眼从唇边溢出，几乎没人可以听真切。
“【审判】……！”
